大脑里,每一个脑细胞慢慢地、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每一根神经渐渐地、渐渐地安静下来。头脑里是一片蓝的海洋,他仿佛变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人,乘着一叶扁舟,在这无边际的大海上泛游,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人事关系的嘈杂,没有生活压力的负担,一点噪音都没有,有的只是轻音乐,悦耳的,一声一声地流进心里。
他正享受着这样的感觉,美妙的,轻飘飘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展,他已完全放松下来。缠绕着他的矛盾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这算什么呢?是不是自己太狭隘了?至于良心上的谴责,应该是自己太迂腐了吧,连唐柔都说自己活得累,干嘛不轻松一些,愉快一些。那么以后呢?谁还管得了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霎时,他似乎有了灵感,想起了枫叶,那如血一般的枫叶呵,那让人感动得落泪的枫叶呵!他想,他应该为这枫叶写点儿什么,对,立刻动笔,他知道,灵感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会溜掉的。他急忙从抽屉里翻出纸笔,记录下了他在枫叶前的感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着桌子上的诗稿,读着每一行字,自己竟也惊讶了,不敢相信自己能写出这样感人的诗句。
他决定把这首诗歌给报社的胡编缉拿过去,看看能不能发表在《山城周末》副刊上。一想到投稿,不禁有些许激动。他想在投出去之前,先给唐柔读一遍,如果女人能被感动,他就信心十足了,这个大男孩总是有一些潜在的自卑感。但是,电话拿起来了,他却改变了主意,还是打给方迪吧,方迪对诗歌更敏感一些。
电话通了,方迪很兴奋,当听说莫名要给她朗诵诗歌时,她立刻屏住了呼吸,极认真地倾听着。直到莫名读完了,她还在默默地等候着,仿佛电话那端传过来的是一曲永不会完结的乐曲。她的眼睛湿润了,为莫名的才情感动着,为那诗歌里面像血一样飞舞着的枫叶感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看够发表的水平吗?”
“反正我要是编辑,就一定发!”方迪总是给这个懦弱的大男孩以鼓励和信心。
果然,方迪所料不差,胡编辑看完之后,激动得拍手叫绝,兴奋得连吸了几口烟,一时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说,我这是感动的啊,好久没有作者送来这样感人的诗稿了。莫名没有想到胡编辑的反应这么强烈,便也坚信了自己写得确是不错。
“你是怎么写出来的?”胡编辑一连问了三遍同样的话。
“我站在那漫山遍野的枫叶前时,心一下子就醉了,是柔肠百转,是撕心裂肺。我敢说,即使再麻木的人,也会被感动得流泪。”莫名越说越激动,仿佛那天的情景又出现在了眼前。
胡编辑看着莫名激动的表情,一连说了几声好,语气却沉缓下来,表情也慢慢地凝固,终于恢复到淡定的状态。莫名瞥了一眼胡编辑的神态,心里猛地一翻个儿,一下子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停止了那激情的渲染。
“能发吗?胡老师。”
“莫名,说真的,这首诗歌太让人感动,我是真的喜欢,绝对够发表的水平。可是——”胡编辑显得很为难,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出口。
“没事儿,胡老师,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你要是觉得不好的话,我就拿回去,不用为难的。”
“诗写得很好,也够发表的水平,可是——唉,直接跟你说了吧,下期报纸副刊的几个版面都已经排满了,社长和报社其他几个领导经常拿一些稿子来,让给编排上,发表了,大都是他们亲戚朋友的,说评职称要用。也有一些是市里领导拿来的,在政绩的基础上,想占一点儿文化名人的气儿。唉,我也是没办法啊,那都是些什么文章啊,简直狗屁不通!可我又不敢不给发,就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改,说实话,改这样的东西,真是生不如死,可有什么办法呢?”胡编辑说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可以想象得出,他是痛苦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改那样的文章,真是生不如死呢!这样的感觉莫名是有切身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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