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2日17时,我亲爱的外婆与世长辞,享年81岁。这是我成年后第一位至亲离我而去。
外婆姓黄,排行老二,人称黄二妹。自小就很少听她提及她的父亲,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很早就抛弃了她们。而外婆的母亲也在她七岁的那年因为无法忍受贫困而离家而去。留下年幼的外婆与她的妹妹相依为命。我已很难想见当年的那些日子,外婆是如何带着幼小的妹妹熬过饥饿与疾病。她一天天的长大,凭着坚强的意志,养活了自己和妹妹,更成为一乡三里远近闻名的能干姑娘。大字不识的外婆竟深知读书的重要,一直供妹妹读了师范学院。多年后我的姨婆(外婆的妹妹)亲口给我说,我的姐姐才是我的妈!
17岁那年,外婆顶替人相亲,嫁给了我的外公。从泸州干校毕业的外公可是当时少有的读书人。也是外公亲自给外婆取了一个特别有内涵的名字:黄谭书。外婆和外公共生育了五个子女,要把这五个孩子养活,仅凭外公一个人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外婆便跟着太婆(外公的母亲)一起起早贪黑的卖兔子挣钱养家。在教育子女方面,外婆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方法。她使用“犯错连坐”制度,五个孩子有任何一个人犯错,其他四个也要一起受罚。正因为此,妈妈、二姨和三个舅舅,从小就同气连枝,团结一心。在这个过程中也学会了责任和担当。
外公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是周末才回家。在历史的风雨中,一个女子要保护幼小的五个孩子,实属不易,因此外婆年轻时代的彪悍也是远近闻名。但对待太婆(她的婆婆)和当年曾遗弃她的母亲,她却是极尽孝道。外婆养育的五个子女,个个成才,在各自的领域独当一面。对外婆和长辈也是极其孝顺,想来,这些也是得益于外婆的言传身教。
18岁前,我一直生活在家乡自贡这个城市。每个周末去外婆家,与亲人们聚会,是我们一大家子约定俗成的习惯。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事情。我和妹妹可以在外婆家占据一个小屋子,拿很多很多的衣服疯玩一气;趁着外婆不在,偷偷取走1个她收藏的清代的铜钱;吃外婆亲手做的野菜耙;在外婆家苦守昙花一现的美好时光,再把谢了的昙花下一大碗面条,大家一起分享…….
我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在一岁多的时候因为肺炎而住院,出现心衰,药石不灵,医院出具了病危通知。当所有的家属哭成一团的时候,是外婆坚定的不放弃。她见输液已无法让液体流入我的身体,便用棉签蘸水反复抹我的嘴唇,尝试用这个方法给我补充液体,并降低高烧。在她的坚持下,我慢慢有了反应,于是呼唤医生继续抢救。很多年后妈妈给我说,当年是外婆救了我一命。
外婆再养大了五个孩子后曾宣布,养育五个孩子已经让她心力交瘁。所以五个孩子的后代她都不再负责照顾了。而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妈妈到外地出差。外婆却因此破了一回例。她那时已经顶替职位到自贡市五医院上班。因为没有文化做的是浆洗工作。每天都要走5站路上下班。她舍不得钱坐公交车,就背着我去上下班,那五站路对她而言该有多辛苦啊。记忆里和外婆在一起上班的日子,每天中午我们都会在医院吃饭。她总是花1元钱给我买一份肉,而自己则花2毛钱吃一份素菜。年幼的我总是好奇的问她:“外婆,你怎么不喜欢吃肉呢?”她也总是淡定的回答:“我就是不喜欢吃肉,你乖乖吃吧。”
高二的那年,一直和我同住的奶奶病重住院,爸妈都无法照顾我,就让我到外婆家暂住一段时间。每天坐公交车下车时都能看到在路口等着我的外婆,到家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晚上为了让我安静学习,外婆还不允许外公看电视。在每一个需要早起的日子里,她总是比我起的更早,为我准备好可口的早饭,再送我去坐车上学。
多年以后,这点点滴滴都化作今日的泪雨纷飞。
老公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世间的,人间即是地狱,我们在人间的每一天,都是在修行,都是为了洗净我们的罪。而当我们离开人世时,就是我们已经洗清了原罪,可以离开地狱,前往天堂了。我相信,我亲爱的外婆正是如此,她用她的一生,陪伴外公走了64年的风风雨雨;用她的勇敢坚毅抚养了她的妹妹;用她的善良宽容为她的母亲养老送终;用她的爱和温暖培养了五个儿女。现在她正是去天堂了。外婆,我会努力传承您坚毅勇敢乐观豁达的精神!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离去的人就从未真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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