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成玉【2】

第十六章

时间快到正午了，太阳也开始越发炽热，成钰从路边随手拔起一根野草，偷偷的去地拨弄洛目的脸和脖子，引来的是一阵小小但不乏欢愉的打闹。他们几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左玥在乡下的老家，左玥说这里是个避暑的圣地极力的邀请大家去玩，于是他们五个人便是在期末考试过后一起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楼房，有一个小庭院，不远处的乱石上还有一棵盘石的大树。但是这里只有左玥的爷爷奶奶住，显得很空旷，不过落出来的房间也很多，所以他们的居住不成问题。两位老人很热情，却也放心让年轻人们自由自在的去玩。洛目不会做饭，平日便和别人一起在左玥身边身边帮忙，一群孩子捣鼓出来的饭菜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含着欢乐和温情咽下去的都是幸福。一群人在菜园里学习劳作，在山野丛林里探险，在月色星光下许愿，在单纯的年华里肆意的快活。

午后阳光如一道道锋芒，被茂密的松林劈碎，砸落在地。潺潺流水在乱石上流过，溅起的水花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美丽。秦昊带着大家在山林里乱串，这些山林里的树木都长得一模一样，所有人转来转去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上不了山回不了家不知道路在哪里。

“哎呀，好热呀，累死了，秦昊，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呀。”齐婧体力不支瘫坐在地，“应该是这里吧，要不我们大家休息一下吧。”秦昊也累得不行，一下子坐在齐婧旁边，齐婧一脸嫌弃的推开他，“都是因为你，走开，不要坐我旁边。哼。”“哎呀，我是你同桌呀，不坐你旁边坐那里呢？不要赶我走嘛。”秦昊看着齐婧嬉笑着，成钰找了几片叶子放在石头上让洛目坐下，左玥说，“齐婧，秦昊你们俩别闹了，天气虽然热，但是你们静下来还是能感受到有风吹过。”洛目闭上眼睛，抬起头，风扬过额头上的汗珠，几声鸟鸣穿过树荫，此刻的宁静美好不易。

洛目突然睁开眼睛说：“你们听，有水流的声音，附近一定有水源，我们去玩水吧。”“好啊”“好啊”大家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水涧藏在一片竹林背后，没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秦昊第一个跳进水里，撩起水花往其它人身上浇去，齐婧气不过也跳下去，几人很快就打闹起来，洛目坐在岸边把脚放进水里，仰头望着天空，嘴角露出微笑，她喃喃自语：“要是一直这样幸福，该多好。”“一个人在说什么呢？傻乎乎的”成钰一下子凑到洛目的耳边，顺势往她脸上浇了一捧水。“不告诉你，你才傻呢。”洛目嘴上不饶人可是眼里满满是笑意。

成钰扶着洛目在水里走着，那些长满青苔的石头滑的不得了，任性的两个人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都会引来一阵惊声的尖叫，“成钰，你不要晃啊，小心点啊，不要看我呀，看脚下。”“我有晃吗？没有呀，没有呀。”成钰一边嘴上否定着，一边佯装站不稳的样子摇着洛目的手，看着洛目一脸慌乱的样子，成钰笑得越发开心，“你不要闹啦，再晃我就要摔倒了，啊。”说时迟那时快，洛目一脚踩滑倒了下去，成钰左手牵着洛目自然也跟着倒下，但是成钰敏捷的把右手从她的腰上穿过，然后用力转到洛目的身下，两人倒下的时候溅起了一尺多高的水花。

成钰躺在乱石上，洛目趴在成钰的身上，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连水花都凝结在空中，成钰出神看着洛目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洛目闻到了成钰身上暖暖的气息，听见了他狂跳不止的心，不经一下子红了脸，她挪开目光撑起手想站起来，却不想成钰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勒的更紧了，她一下子又摔在成钰身上，此刻的成钰感受不到背后的疼痛，看不到身边的人，只有眼前的洛目，水从两人的身上流过，他们就这样泡在水里，碧水蓝天松林秀木，画面定格镜头旋转，在这里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却没有人发现，旁边的左玥像是被人掳走的灵魂，愣愣的瞪大了眼睛，锁紧了眉头红了眼眶，脸色一阵苍白最后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就这样直直的倒在了水里。

“左玥，左玥，你醒醒呀，你还好吗？”秦昊把左玥抱上了岸边，用手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水，而齐婧在一旁不停地喊着她，给她做着急救措施，这时候成钰和洛目两人也相互搀扶着坐到了旁边。“看样子，左玥像是中暑了，秦昊你去弄点水来。齐婧你把她扶起来一下。”洛目安顿好成钰又走到左玥身边，她给左玥喂下了水，掐了人中和太阳穴，没过一会左玥便醒来了，“洛目你还真行呀，左玥你好点了吗？”齐婧惊喜的说道，“嗯，我还好，我们回去吧。”左玥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任谁的搀扶都被她拒绝了。左玥的背影在林间的小路上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若仔细看看，竟也能看出落寞的意味。

第十七章

因为左玥中暑落水所以早早的就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不要紧，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左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分外明艳，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房间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成钰和秦昊他们在楼下的嬉闹声，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庞，因为过分瘦弱而突出的骨头在因虚弱而苍白的皮肤下平添了几分恐怖，她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自己，像是要洞悉审视出些什么来，炯炯有力的目光甚至快要灼伤自己，却又在忽然间黯淡下来，漆黑又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两个晶莹的水珠。

在我们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地方，是所谓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我们仅以为看见的是为事物的真相，然后才会困在人世颠簸而终无所获，却不知那些藏在深处隐秘处曲曲折折的心路，才是所为真实的世界。可是，沉沦在现实世界的人们都看不清楚，除非有人自愿剖开灵魂，让心暴露在太阳底下，而那又将是比隐忍更加剧烈的痛楚。

“嗨，左玥你醒了呀，你好点了吗？饿不饿，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婧来到了左玥的身后，左玥慌乱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并露出了一丝的微笑说：“睡了一觉起来就都好了，不过还真是有点饿了，那我们下楼去吧，也让我尝尝你煮的粥。”“好啊，走吧。”左玥稍微的梳洗了一下便下楼了。

看到下楼的左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关切起来，左玥心里暖暖的，想着自己其实没那么弱。齐婧给她盛了一碗红豆粥，左玥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不过转念一想她生病以后起码有三顿没做饭，而且他们提前给住在院子另一边的爷爷奶奶说过不用管他们的饮食，所以这段时间里，这一群没有生活能力的伙伴们难道都是靠着吃粥度过的吗？想到这里左玥惊愕的抬起头，她小心翼翼的问到：“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吃饭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齐婧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高声的说：“当然是我做的呀，左玥你刚刚不也尝了吗？我做的饭还是不错的吧。我说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做饭，你就不用这么累了。”左玥刚刚想说好，突然看到秦昊投来可怜巴巴的眼神，带着几分幽怨的声音说：“是呀，齐婧做的饭是真的好吃，不过第一顿白米粥配咸菜，第二顿绿豆粥配咸菜，第三顿红豆粥加白糖，顿顿是粥，你这再好吃也能给人吃吐了呀。”左玥噗呲一声笑出来了，意外的是齐婧这次没有发脾气，委屈巴巴的说：“可是人家明明只会煮粥嘛，我能怎么办。”“好啦好啦，对不起，这两顿委屈你们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了补偿你们好吧。”左玥笑着说，“不行，你才刚刚好，再让你一个人去做饭我们岂不是太没人性了，今天晚上说什么你也不能劳累了，现在好好休息才是你的任务。”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洛目突然阻止到，“那怎么行呢？难道今天晚上你们还想吃粥，又或是我们的洛大小姐准备亲自下厨了吗？”左玥拧过头来半开玩笑的说，“我.....”洛目红了脸，“啊，我可不想再吃粥了啊。”旁边传来秦昊的哀嚎，齐婧见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顺便再给了他一拳，秦昊夸张的叫起来。

这时候成钰看着尴尬的洛目笑笑说：“我倒有个好主意，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吃烧烤吧，你们女生就一起准备一下食材，这也不是什么难活累活，我们男生就负责搭建装备，准备火炭，地点就定在门口的那棵大树下，你们看行吗？”“好啊”“好啊”说着大家就开始各自行动起来。可是洛目的心里就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堵得慌，她看见左玥看着自己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些凌厉的冷静，看得她心里一怔，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敏感，她开始质疑自己。

在一切和情绪扯上关系的东西里，你可以不相信直觉，但是你必须要正视它，不能隐藏它，否则你就会被封印在表象里，最后消亡在谎言里。

夜色里星光点点，风里有着凉凉的气息，这里有乡村才独有的宁静，还有大片大片广阔的天地。洛目在树上挂了挂了几个微黄色的灯泡，这个漆黑的夜里，远远地就只能看见这几个灯光。“臭秦昊，你过来帮忙呀，不要只顾着吃。”齐婧在一旁喊着秦昊，“哎呀，你烤给我吃就好了嘛，诶诶，别抢啊，我再吃一口。”“休想，你快过来帮忙，不然我有你好看的。”齐婧和秦昊又打闹了起来，秦昊手里握着一把烤串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齐婧系着围裙追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围着大树转了好几圈，又一下子窜到成钰和洛目身边转了好几圈，一会儿秦昊又拿左玥当挡箭牌，折腾了好一会儿齐婧才追的没有力气了。他们两个真的安分不了几时，不过要是没有他们，这趟旅途没有这么快乐，这个五人组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欢乐。

第十八章

笑着闹着不知不觉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吃饱喝足的五个人并排着坐在乱石上，吹着风听着虫鸣好不惬意。这样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带着几分醉意，左玥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们说很多很多年以后，再看到这样的月色时，会不会想起今天这个夜晚呢？”齐婧说：“当然会啊，不过很多很多年以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我们都不要变？”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凝重起来。

“很多年以后，我一定会叱咤商海，做一个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哈哈哈。不过，齐婧你可得改改你这臭脾气，不然我这样一个大老板被你欺负像个什么话，知道了吗？”秦昊的表白惹得大家笑得花枝乱串，只有齐婧红着脸骂他滚，“你们笑什么啊，别不信我呀，诶，说真的你们有想过吗？很多很多年以后，你们会做什么。”“我，我打算学医，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除了秦昊以外的人，我都救。”齐婧一边瞪着秦昊一边说着，“齐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呀，好歹秦昊也算大众人民中的一员，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公私不分呀。”左玥开着两人的玩笑，“他就是个大众人民中的耗子屎，我这是给人民除害了，哼。不过，左玥你以后想做什么呢？”齐婧只顾着问左玥，留下一脸无辜的秦昊不管不顾，“我呀，我会去学外语吧，可能会去外企工作，其实我更想在国外工作，然和和我喜欢的人买下一个庄园，就这样定居国外过安定的生活。”左玥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成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充斥着希望，却夹杂着丝丝的忧伤。

“我想要做一名建筑工程师，我的理想就是要设计出有温度的房子，让房子变成家，因为，每个人都需要温暖，需要家的庇护。”成钰半眯着眼睛满怀着希望的说道，“我，我的未来是早就定好了的吧，我没得选，为了不让我爸丢脸，我必须考上最好的学校，然后接手他的公司。”洛目自嘲道，“这样不好吗？在大批焦头烂额的大学生东奔西走找工作的时候，你已经坐进豪华的办公室描绘你的未来了，在所有小白领摸爬滚打只为升职加薪的时候，你已经有了一个公司了，洛目你拥有了常人无法拥有东西，暴殄天物可是会遭民愤的。”左玥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有抑制不住的愤愤，甚至还有嫉妒不满，“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不过就算是有，我也只能放弃。”“其实洛目你大可不必这样辛苦，如果你想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如果你害怕的话，我，我是说我们都可以陪着你。”成钰看着难过的洛目这样安慰她，“不你不明白，生活它要逼你你就没的选，你若是反抗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又怎样，大不了从头开始，我们有大把的青春和时间，你想要什么大可以自己去争取，不必期期艾艾又委屈自己。”“你行，可我不行，我没有勇气丢掉现在拥有的东西，所以我注定活在纠结里。”成钰和洛目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好好谈心变成了争论，见势不对的秦昊赶忙来当和事老，他说：“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人说的都对哈，好好地夜晚好好的气氛，我们还是来聊聊别的吧。”秦昊说完又陷入了无限的安静中，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没有人说话，可是却听得见彼此的心跳，闭上眼睛甚至能洞悉对方的想法。因为年轻，所以爱恨都变得简单起来，因为将感情抛掷的干干净净，所以才输的彻彻底底。

第十九章

“洛目，可以和我出去走走吗？我想和你聊聊。”在万籁寂静中成钰突然地开口像一道闪电一样，震慑了所有人，它的锋芒也插入了某处软弱的心房，“等等成钰，我有话和你说。”左玥像是反弹似的拉住了成钰，她的急切好像是要抓住什么，生怕来不及，可是终究还是晚了。“回来再说吧。”成钰拉起洛目往一条乡间的小路上走去。

左玥的手凝固在空中，眼睛失神的空洞，任由齐婧和秦昊两人怎么叫她都不应声，两个人只好无奈的离开回到了院子里，只留下左玥一个人坐在树下，瘦弱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凄凉，可是突出的骨头却又是那么的坚硬，可能这就注定了左玥她不是洛目，她够坚硬。

原本应该欢愉的夜晚变得四分五裂，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就连秦昊都不敢再说笑了，他走在齐婧的身边，嘟哝着嘴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难道你没看出来吗？”齐婧慢悠悠的说，“看出来什么？”“咱们和洛目成钰在一起那么久，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成钰他喜欢洛目吗？”“成钰喜欢洛目，啊？那洛目呢？”“我不知道，洛目的心思本来就藏得很深，而且这种问题她也不会轻易地表现出来。”“所以成钰这小子放我鸽子去送洛目回家，费尽心思讨洛目开心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嗨，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秦昊想起往日的种种，恍然大悟的说道，“可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啊，关键是左玥她喜欢成钰啊，每次她看着成钰的眼神里都有着不一样的意味，我形容不出来，可是那种眼神绝对有问题。”齐婧说着这些的时候一脸纠结，“天啊，齐婧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左玥，什么眼神，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呀，他们三个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昊一脸茫然，“哎呀死秦昊，你怎么那么蠢呀，反正他们三个现在就是糊糊涂涂弄不清楚。”“那今天晚上算什么回事？”“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我其实好害怕我们五个人会就这样四分五裂。”齐婧难得的软弱下来，担忧的看着秦昊，“不会的不会的，你要相信他们，至少我会一直在这里，绝对绝对不会改变。”秦昊笑起来眯着眼睛看着齐婧。齐婧忧喜参半的笑着给了秦昊一拳说：“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还那么自以为是。”秦昊又夸张的叫了起来，声音穿过小院，掠过乱石上的大树，飞进了云端。也许在这个夜里，每个人都满怀着心事，这些心事聚拢碰撞然后爆发，像烟花一样，灿烂过一瞬，最后尘归尘土归土，零落了一地的忧伤。

第二十章

洛目和成钰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了好一会儿，夜很静只听得虫鸣。“洛目.....”“成钰......”成钰打破缄默先开口喊住洛目，却被洛目一口打断，“成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她生活富足无忧无虑，身边所有人都宠着她爱着她，于是她享受着这一切，贪婪着这一切，她单纯的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从没想过如果她失去了这些该怎么活下去。他有一个最爱她的哥哥。可是，在女孩长大的时候，哥哥离开了，出国留学，她有一对令人称羡的父母，可是后来他们感情破裂了，无数个夜晚的争吵甚至动手，是父亲有了外遇，母亲患上了精神疾病，妈妈对她说男人都不可靠，要靠自己，不要相信爱更不要付出，你自己最重要。女孩的世界崩塌了，表面上她活的依旧正常，可是她的心已经开始腐烂了，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需要爱可是不敢爱，她需要关心可是被夺走一切。”

故事讲完，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条河沟旁边，洛目坐到岸边，成钰追上前问道：“故事不算精彩，可是足够悲伤。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因为我就是这个小女孩呀。”洛目淡淡的说道，甚至嘴边还有一抹微笑，成钰因为震惊所以眼睛瞪得很大，他呆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很震惊却也很伤心，一个活在光芒之中的洛目，一个宛如娇子的洛目，其实是活在这样巨大的阴霾里，原来每个人都有面具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洛目她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何其折磨。

“你知道吗？刚才左玥说，洛目你拥有的比常人更多，可是谁又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如果可以我也想过的平凡安定，可是我没得选。”洛目这样说道，“所以你就顺从命运的安排，所以你不再去窥伺内心的想法了是吗？”“我一边顺从又一边抗拒，自己矛盾的不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过怎样的生活，我只知道我即将面临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洛目随手扯了几根野草在手里缠绕着，“你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吗？”“没有，就算我爸出轨，我妈再怎么闹，可是还是离不开他，我也离不开他。”“你爸爸如此严苛的逼迫你学习是为了让你接下他的事业，如果你坚持不呢？会怎样？”“我不知道，也许又会是一场大闹，有可能我会失去一切吧，我爸和我妈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我是否应该自己选择未来，从我知道自己的命运被安排了以后我就开始抗争，直到我发现爸爸有了外遇，我便默默地吞下了这一切，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发现？”“是的，早在他们摊牌之前我就发现了这一切，你知道我是怎样看着我妈，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女人低声下气奴颜媚骨的挽回我爸，一次又一次，然后又变得焦虑，闹了一次又一次，而我爸呢，他除了暴怒甚至动手没有留过一丝情面。最后我妈患上了精神疾病，她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些精神抑制剂了，你知道吗？”

说到最后洛目开始啜泣哽咽，她的泪水像决堤了一样，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是啊，平日里她撑得太辛苦，面具很重戴久了也会累。“我一直在努力挽回我的家，可是我恨他，我真的开始恨他了。”在哭泣中，洛目绝望的说，她用力的抑制不让自己放声的哭泣，双肩瑟瑟发抖，苍白的嘴唇咬出了深深地牙印，成钰看着洛目，好像看到了一个伤口撕裂的孩子，他好心疼却又无法分担，他张开双手把洛目抱入怀中，成钰说：“想哭就放声的哭出来吧，不要担心，我陪着你。”终于洛目写下了所有的防备，那一晚的哭声一直回荡在小河的上方，一直漂游在成钰的心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二十一章

过了很久很久洛目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这时候的她靠在成钰的肩上看着闪烁的河面静静的。成钰看着她心疼的说：“洛目，把那些不好的过往都当做泪水丢掉吧，从今以后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生活，就算失去一切都没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洛目你知道吗？其实我刚刚拉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今天说我想要设计有温度的房子，其实我最大的愿望是想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洛目，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洛目缓缓地抬头直起身子，对于成钰的表白她没有一丝的惊讶和差异，好像她早就知道会发生，却又一直阻止它发生，她死死守住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还是断了。她转身看向成钰说：“成钰你知道坠落人间的天使为什么要拼命的修复翅膀吗？因为看过了天堂，人间就是地狱，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妈放不下了吧，同样我是个俗人，我也放不下。”成钰看着洛目的眼睛，“所以你说你妈妈不想离婚，其实是舍不得洛太太的称谓，舍不得这样富足的生活，你也......”成钰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没错，如果我爸放弃了我，我会过的很辛苦，换句话说没有了生活的保障我还能拿什么来谈人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接受我不喜欢的人生。”“洛目这不是别人逼你的，是你自己在逼自己。”成钰眼里满满的不理解还有无奈，“是我逼自己接受我爸的安排的，既然他想让我接手，那我就把他的所有都夺过来，如果说我对他还有一丝的眷念，都已经被他打在我妈脸上的那一巴掌全都抹掉了，其实我对他的恨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我真傻，为什还要对他抱有希望。”洛目的话里有着自嘲的意味。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是你这样同样会很辛苦，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吗？”“成钰，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吗？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付出，我遭遇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你没有必要陪我淌这趟浑水，你还是阳光的干干净净的，可是我已经一只脚踏入黑暗了，我未来要走的那条路有多脏多凶险我自己都无法预料。”洛目提高声音痛心疾首的对成钰说，“我不怕，我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就会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也会接受所有的你。”成钰死死的抓住洛目的手，“就算没有这些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心还有力气去爱你，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了，我虽不全然赞同我妈说的话，但是我也不否定。如果我答应了你，就是在伤害你。成钰，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我更不能害你。”

“不，洛目你听我说，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只用待在原地等我走向你就好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洛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洛目看着成钰心里好难过，没有人明白她内心的纠结，她已经不能够豁出心去爱一个人了，她不是石头怎么会没有感情，她只是把心包裹了起来，不能轻易的说爱，可是可是顾虑它害了两个人还有一段感情。洛目狠狠地闭上眼睛，从咬紧齿缝里发出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想看见成钰此刻的表情，也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不知道成钰会作何反应，不过就算是打她骂她她都绝不会还手，可是成钰只是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回家。”然后一直走在洛目的前面，看着成钰不停抖动的背影，洛目知道他在哭，她伤害了一个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她觉得自己满负着罪恶。

深夜的路上，少男少女一前一后的走着，相同的是两个人都在哭泣，可不同的是，一个泪水是咸的，而另一个是苦的。少女对着漆黑的夜空无声的述说，不停的诉说：“对不起，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是我更喜欢我自己，对不起......”纠结和隐晦的心事，在今夜只有山月才知。

第二十二章

时间齿轮依旧在旋转，生活依旧在继续，只是那些牵牵绊绊的情愫在轴轮间穿梭，越搅越乱越缠越紧。自从那次旅行过后，整个假期五个人都没有聚齐过，主要缺席的人就是洛目，从高一的暑假开始她就主动请缨进入公司学习，她每天穿梭于高楼和人群中，除了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其他的一切看起来和一般的白领没什么差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公司的主要架构和经营状况洛目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这些都是她用无数的熬夜加班换来的，她放弃了所有的休闲时间，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急切的拿到父亲手里的权利。

在公司的时间很苦，唯一让她觉得快乐的是每晚成钰的陪伴，即使上次在河边拒绝了成钰，可是成钰依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依然还是对她那么好，知道洛目会在公司加班，他会每晚买上宵夜等她下班送她回家，刚开始的时候洛目一直拒绝，她不想再欠成钰更多了，可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又是那么的辛苦那么的累，她其实很眷恋成钰的温暖还有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也成为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他们每晚都会沿着滨江路散步，坐在路边吃宵夜，洛目会给成钰讲公司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两个人依旧谈笑欢愉，好像就是回到了刚刚认识的那些日子，之前的不愉快没有人提起，假装已经忘记。我们都会眷恋安乐祥和的时光，我们小心翼翼的维护以为就可以永恒，但越是这样，梦就越是破碎的猝不及防。

暑假很快过去了，但是洛目还是没有中断在公司的工作，逃离了紧张的学习氛围，周末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洛目很明白她要做什么，她觉得眼前有一个黑色的屏障，冲过去就是光明。除了洛目变得忙碌起来，其余四个人倒没什么变化，依旧正常的学习生活聚会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左玥看着成钰的眼神越来越深遂，她停留在成钰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终于她鼓起勇气对成钰表白了。

记得那天是洛目好不容易有的一个休息的晚上，五个人约在一个沿江的小酒馆，老板是熟人，每次都给他们做特调，酒精浓度不高但是醇香不减，五个人笑闹谈心好不快乐，洛目仰头倒在沙发上说：“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真好。”这时候左玥开口了，她看起来有几分醉意但是今晚的酒并不醉人，她拿起酒杯说：“来敬我们未来的洛总，你现在呀是过的风生水起让人好不羡慕啊。”洛目苦笑一声说着：“是呀，可能吧。”然后左玥又拿着酒杯转向成钰，她一只手搭在成钰的肩上，身体往前倾，两人的脸越凑越近，成钰想要挪开却被左玥的另一手拉住，酒杯里猩红的酒洒了出来，在沙发上形成一道诡异的图案。她死死的盯住成钰说：“成钰你看着我，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洛目吗？不是因为她生活富足前途无可限量，而是她有你啊，你关心她保护她，不管她做什么你都陪着她，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可是你的眼里只有洛目，你看见过我吗？我的人我的心一直都在这里，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左玥说完的时候已经整个人倒在了成钰的身上，气氛变得很尴尬，齐婧和秦昊不敢说话，两个人偷偷的看着洛目，洛目面色平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成钰推起左玥说：“左玥，你听我说，你们几个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但也不能更多，至于洛目，我喜欢她，感情的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还有，你们都误会了，其实洛目她也过得不容易。”“成钰，不要说了。”洛目害怕自己的事情被他们知道连忙阻止，“不容易？我知道她是一个被家庭安排了命运的人，可这就可以成为你愿意待在她的身边的原因吗？比起她我们这些人才值得被同情吧。”“爱不是同情，我爱她，你明白吗？”“爱，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你做这么多，洛目她有珍惜过回应过吗？我心疼你，你可以现在不爱我，但是我等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打动的。”左玥对着成钰哭诉完，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洛目说：“洛目你拥有那么多，我就只想要成钰，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从来没有说过成钰是我的，这样的话你给我说没有用。成钰他是一个人，没有人能控制他，我也不能，你喜欢他自己争取就是了，与我无关。”

听到这样的话，左玥突然暴怒：“洛目你不要太自私了，你眼看着成钰为你付出无动于衷，你的内心不会愧疚吗？你给不了成钰未来，只有我能，你不过就是喜欢成钰喜欢你的感觉，你就是喜欢有人宠着你爱着你，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根本不会把这样的爱当做一回事，可这些对于我来讲这就是生命，你知道吗？”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左玥因为太过激动而砸掉了手里的酒杯，溅起的玻璃渣在洛目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透明细碎的玻璃扎进了所有人的心中，他们知道，这一刻有些东西被毁掉了，他们回不去了。洛目脸上的血汇聚滑落滴进了手里的酒杯，血液在原本蔚蓝色的酒绽开了花朵，妖娆而诡异，洛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带着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友谊，走的干净利落。

第二十三章

从此以后，这个铁打的五人组就散了，成钰刚开始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洛目好，可是洛目变得那么冷漠拒人千里，她就像变成了一块冰，一块顽石，更像是被恶魔掳走了灵魂的样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空空的孤寂。左玥还是一如既往的纠缠着成钰，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终于，成钰答应和左玥在一起试试，那天左玥开心的快要飞起来，她向所有人公布了他们的恋情。

可是他不知道这是成钰下的最后一个赌注，成钰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洛目，可是洛目的态度让他越来越不安了，所以他决定利用自己和左玥的恋情来试探刺激洛目，他想知道洛目的内心，他始终相信，洛目是喜欢他的，如果洛目自己亲口承认，就算是让他等一生都愿意。

那天夜里成钰约了洛目，地点在常去的等一等，时间太晚了，店里已经没有甜品了，两人的面前只是摆上了两杯白开水，成钰说：“我今天答应左玥了。”“我知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既然答应了，你们就好好的吧，彼此温柔相待不离不弃。”洛目依旧面无表情的，成钰看着她不说话可是红了眼圈，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桌上，洛目拿起纸巾轻轻地为他擦着眼泪，脸上甚至是挂着微笑的，可是很苍白无力。

洛目说：“老板，我想要一份樱花慕斯，你出题吧。”老板笑笑，“今天很晚了，我的赌注是两杯黑咖啡，浓度加倍，你赌吗？”“赌”穿着一身长裙的老板慢悠悠的端着两杯高浓度的黑咖啡走到两人面前，举止优雅的取下脖子上的琥珀项链放在桌上说：“这是今天的谜题。”洛目看了一眼桌上的项链，然后抬起头看着老板，两人对视的目光就像紧紧绑住的两条线，脸上都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片刻之后洛目拿起面前装有黑咖啡的杯子，她看着成钰说：“我终究还是吃不到樱花慕斯，不介意陪我吧。”成钰犹疑的难过的拿起杯子，“喝下这杯咖啡，从此相逢是路人。”洛目说完便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她起身想离开，老板娘拉住她，把琥珀项链放在了她的手心，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后，洛目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晚归的人流中。

灯火夜色里，剩下成钰端着黑咖啡的手孤零零的停留在空中，他缓缓放下手抬起头说：“老板，我想知道答案，可以告诉我吗？”老板坐在了成钰的对面说：“想知道答案，自己去问洛目。”“问洛目？老板你别开玩笑了，她已经喝下了黑咖啡，别说她知道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理我了吧。”“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洛目，自己好好想想吧，琥珀，何为琥珀？”

“琥珀，琥珀，难道是。”成钰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老板，“落木成玉，洛目成钰。”说完成钰起身跑出门，他要找到洛目，他心里有好多疑问，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这夜色里哪里还有洛目，只有无尽的黑暗。

在等一等里面，老板端起成钰留下的那杯黑咖啡，它灯光下旋转散发出黑色的光芒，老板微笑着自言自语：“你们两个人，究竟谁才是深情，谁又是绝情？”

那一夜洛目没有睡，她在窗前站了一夜，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根琥珀项链，其实她心里还有执念，她独自对着月色说：“可不可以等等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第二十四章

时光回转，往事随风。成钰坐在沈默面前，说完这段往事的时候他已经红了眼眶，“后来呢？”沈默追问，“最后一次和洛目交谈已经是高三了，后来她就真的把我当做路人，随着高考的临近，所有人都投入紧张的复习中，我也不再纠缠了。后来，就是高考，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那除了这些，在高考以前洛目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应该没有，她还是一样辗转于学校和公司，我只觉得她很迫切的想要拿到公司。”“她就是这么要强，从来不心疼自己。”沈默感叹道，他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谢谢你今天给我讲了这么多，也谢谢你还关心洛目，我还要回医院处理洛目的事情，今天就这样吧。”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可是她现在不便接受探视，她不能受到刺激。”“我就远远地看她一眼，不会被她发现的，可以吗？拜托你。”成钰用几近哀求的眼神看着沈默，最后沈默还是答应了，“好吧，我会为你安排探视时间的，但是请一定不要打扰她，这是我的名片，记得联系我。”

那天夜里，成钰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洛远华的公司，和洛伯伯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后他直接表明的来意，他想要知道洛目来到公司后做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洛远华吩咐助理去准备资料，很快沈默就拿到了厚厚的一摞文件。

回到家他把这些文件摆在案台上，他翻开洛目的日程表仔细的看，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2013年7月，任职见面会......2013年12月项目谈判......2014年审计公司饭局......2015年1月公司商谈会议......2015年5月董事饭局......”满篇像流水账一样的日程让沈默头痛起来，他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回到案台时他突然注意到，日程表越往后翻，洛目的饭局应酬就越多，她就算是未来继承人也算是一个新人，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的饭局和应酬，而且这些应酬的对象地位都很高，包括了公司的股东和掌握公司命脉的政府人物，洛目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沈默想到成钰说过的一句话，洛目迫切的想要拿到公司，难道洛目自己在暗中夺权。她自己一个人究竟在背后做了一些什么，洛目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她要怎样单枪匹马的去面对这些商海和官场的老手，想到这里，沈默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中，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洛目了。

他翻开洛目的日记，对照着日程表上的日期，他重新把日记翻看了一遍，可是那些隐晦深邃的言语依旧是那么深沉，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停留在2015年的6月，“腥红的琥珀是树的精血，粉碎在尘埃里，玫瑰的经络还会纯白吗，它早就被蹂躏的漆黑，死透了。”看到这一句时，沈默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背后一阵阵的发凉。

洛目心里是背负了多少的苦楚才会写出这样怨愤的文字，他看到日程表上的这一天又是一场饭局，他突然觉得蹂躏两个字分外的刺眼，就好像在纸上裂开了缝，流出恶臭肮脏的黑色液体来，他感觉头部眩晕，思维旋转出无数的画面，有洛目还有无数陌生的脸，红绿交错的灯光火影中突然转向了无数邪恶肮脏的画面，沈默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目瞪口呆，准确的说是震惊，他的眼眶里盈满泪水，不停地责怪和咒骂自己竟会把洛目想的那样不堪，可是那些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沈默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他把整个头都埋进水里，过了很久他抬起头剧烈的喘着气，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容慢慢开始模糊起来，镜中的光影旋转，最后流淌成一片片腥红的血迹，沈默满脸是水，分不清楚那些是泪水。

 

第二十五章

疗养院一如既往的宁静，今天洛目起的很早，护工端来早餐和药，她还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吃了下去，护工还是和往常一样和洛目说着话：“整个疗养院就数洛目最乖了，要是其他病人也不哭不闹我可是要轻松多了。”通常洛目都不会搭理，护工曾经一度以为她听不懂，可是今天，洛目尽然朝着她微笑，虽然很浅但是敢肯定那就是微笑，离开房间的时候虽然护工心里怯怯的，但她还是想等沈医生回来她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说不定洛目就快好起来呢。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洛目站在窗前，她吐出一粒白色的药片放在手心，看着手里的药，脸上的笑容灿烂出了狰狞的意味，她搬起台灯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无数相同的白色药片，每一粒都是曾藏在她的口舌间然后被保留下来的，终于到这一天了，洛目看着手里的药就像看到了重生，是的她这一生太混乱，她需要重生，为了吃下这些药她喝了整整一杯水，她甚至觉得手里的水是甜的，宛如甘露浸湿了她如死灰的心。

今天的长裙及地依旧白衣翩翩，洛目光着脚走在玫瑰花丛中，耳边响起了舒缓的长调，她抬起手踮起脚，旋转起跳，在偌大的白色花海中有飞舞的裙裾，扭转的腰肢扬起的下颚，整片大地上迸发出刺眼的光芒，穿梭交错旋转再坠落，惊起一地的尘埃还有漫天的花瓣。洛目从来没觉得这么快乐过，此刻的她卸下了尘世的所有，悲哀、喜乐、欲望、矛盾、爱与恨，一切都与她无关了，终于终于她没有力气再旋转了，直直的倒在了漫漫的花丛中，和所有坠落的花瓣一样轻细无声。

她细嗅着身边玫瑰的清香，眼前尽是大片的天空，还有无端蔓延的云雾，那些翻腾的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最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洛目躺在地上面色安详，一只手握着一朵纯白的玫瑰，一只手抓着胸前的琥珀，身边的花海开始一瓣一瓣的凋零。

时光平行交错，此刻，沈默依旧奔走在洛目的过往还有回忆里，成钰坐在等一等里点了一份樱花慕斯，而白兰和平常一样服下治疗精神的药，就在这一刻，他们的心里就好像扎进了一根刺一般的疼痛，而这份痛感将会伴随他们的余生，永不消散。

落木成玉，玉碎人散。

第二十六章

葬礼的举行是在周日，时至盛夏，这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骄阳似火炙烤在每个人的身上。漫无边际的草地上无数个突起的黑色碑冢，四四方方小小的那么一处，关进去的就是一个人长久的一生。在洛目的碑前，黑压压的站着一片，每个人都撑着一把黑伞，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聚拢成一大片乌云，狰狞又恐怖的微颤着。

洛远华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他看着一车一车运来的白玫瑰，不禁落下泪来，他想着，如今他就是把全世界的花都买来，他的洛目也不会醒过来了，洛目死了，白兰离开了，她连女儿的葬礼都没有参加，是啊？不来更好，这种贯穿一生的痛，一旦赤裸裸的暴露在面前，那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可能洛远华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洛目为什么会走向这样的结局，他洛远华唯一的女儿竟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告别了他，他虽然不再爱白兰，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梁洁拥有一个孩子，在他的世界里他只有一个女儿，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洛远华拿起一支白玫瑰放在碑上，他蹲下用那双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抚摸着洛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成钰看着这些或是真心悲痛，或是为了应付人情而站在这里的人们，他觉得人世单薄分外的孤寂，可是洛目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面容模糊了。毕竟等一个人等到最后会变成习惯，时间久了很多记忆里的碎片也会忘记，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洛目，他以为等到沈默的电话就能等到洛目，可是洛目还是抛下了他，这个噩耗断送了他所有的希望，那些天他关在房间里，喝了这一生喝的最多的酒，半醒半醉中才会是或真或假的生活，还有靠近又破碎的希望。那天成钰在洛目的墓前待了很久很久，他和洛目说了很多很多他来不及说的话，单单用哭泣或悲伤是不能概括此刻他的情感，那些源自心底深处的悲恸往往不会化作眼泪，而是会在身体里扎根，然后在余生里一点一点的出现。

沈默是第一个发现洛目离开的人，满地枯萎的花和枯萎的洛目，是他一生都不会忘的场景。他奔走了那么久，去挖掘出了洛目的一切，可他还是留不住洛目，因为最了解洛目的还是她自己，也只有她自己才配支配它的人生，才配决定她的人生。沈默没有哭，因为眼泪都已经落尽了，他站在洛远华的旁边面色凝重，任何人叫他都不应声，他盯着洛目的照片一动不动，心里想着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从此只能活在他的记忆里了。

白兰在飞往英国的航班上沉沉睡去，但愿醒来又是新生。

人世稀薄，人情惨淡，转过一世，又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