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生

诗意的边城，孤独的人生

                            排云鹤

  大学时候读《边城》，读出的是诗意。风俗是诗意的，山水是诗意的，爷爷的爱是诗意的，翠翠的爱情更是诗意的。那时候的我们青春恣意，对世界充满幻想和好奇。

  二十年后再读《边城》，依然能看到美丽的人性和美丽的风景，然，看到更多的却是人生的孤独和命运的无常。边城是美丽的，是没有经过现代文明污染的桃花源，然而，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寂寞和孤独。正因为边城是桃花源，所以这里的人们几乎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他们只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一天就是一生，一生就像一天。翠翠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虽然她“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然而，出生即失去父母护佑的翠翠，由年老的爷爷独自抚养大的翠翠，身边只有一只大黄狗作为玩伴的翠翠，内心难道不是孤独和寂寞的吗？正因为如此孤独，所以更依恋相依为命的爷爷。当爷爷喝醉了酒没有按时接看端午活动的翠翠时，翠翠突然就起了可怕的念头“假若爷爷死了？”这个古怪的念头一直占据着翠翠的心。尽管爷爷给了她全部的爱，尽管大自然给了她深厚的抚慰，可是我看到翠翠的内心依然有大片的空白，这空白让她在遇到傩送时过于矜持和含蓄，矜持到明明爱着他，却不敢说，亦不会说。即使是最亲爱的爷爷，她也不透露半个心思，只是“抿着嘴笑”，把自己的一腔情思深深深深地埋起来。可是这埋起来的爱情哟，怎么能埋得住？它就像一只折磨人的小鹿，时时撞击着少女的心，让她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翠翠看着天上的红云，听着渡口飘乡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儿薄薄的凄凉。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和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的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翠翠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好像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

  爷爷也是孤独的。多年前，这个善良的老人失去了他的独生女。“他唯一的朋友是一只渡船和一只黄狗，唯一的亲人便只那个女孩子”在命运的安排中，爷爷独自抚养着女儿的孤雏，尽最大能力爱护着她。然而，隔代的抚养总是有隔膜的，尤其是翠翠有了心思后。爷爷不知道怎么去和孙女说感情婚姻，“祖父是一个在自然里活了七十年的人，但在人事上的自然现象，就有了些不能安排处。”“他为翠翠担心。......他以为死是应当快到了......可是无论如何，得让翠翠有个着落。翠翠既是她那可怜的母亲交把他的，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人，他的事才算完结”。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因了这一桩大心事，不断试探、猜测，却终究被船总顺顺和他的二老傩送埋怨参与太多，态度又模糊从而导致了大老天保的死亡，从而断绝了傩送娶翠翠的想法。顺顺明确的埋怨和拒绝成了爷爷沉甸甸的心事，他在翠翠面前强作镇定，内心却是五内俱焚。终于，这个悲苦了一生的老人经受不住心的煎熬，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撇下他最放心不下的孙女，永远离开了。孤独的生，孤独的死，仿佛是爷爷一生的宿命......

  “翠翠于是大哭起来”。

这世间，只剩下翠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