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一五五:学等于“去伪”
来书云:“良知,心之本体,即所谓‘性善’也,‘未发之中’也,‘寂然不动’之体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于学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属心之体,则良知是矣。今验之于心,知无不良,而中、寂、大公实未有也,岂良知复超然于体用之外乎?”
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真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动之本体,人人之所同具者也。但不能不昏蔽于物欲,故须学以去其昏蔽。然于良知之本体,初不能有加损于毫末也。知无不良,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尽去,而存之未纯耳。体即良知之体,用即良知之用,宁复有超然于体用之外者乎?
在《传习录》中,第一五五章到一六七章记作“又”,也就是《答陆原静书》的第二部分。陆原静就是王阳明的弟子陆澄。
你来信说:“良知,是心的本体,也就是所谓的‘性善’,是‘未发之中’——情感未发出来时的中正,是‘寂然不动’,是‘廓然大公’,既如此为何常人一定要通过学习才能达到这些境界呢?‘中和’、‘寂然不动’、‘廓然大公’的品性,既然都属于心的本体,那也就等同于良知了。如今细细验证、体察自己的心,知没有不良的,然而‘中和’、‘寂然不动’、‘廓然大公’却并不切实存具,难道说良知还能超然于体用之外吗?”
性无不善,所以知无不良。“良知”就是“未发之中”,就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动”的本体,是人人具有的。但是“良知”却不能避免为物欲所蒙蔽,因此要通过学习去除昏聩与蒙蔽,然而这些对良知的本体,最终不会有丝毫的损害和增益。知没有不良的,至于“中和”、“寂然不动”、“廓然大公”之所以不能完全显现,是因为私欲产生的昏聩和蒙蔽没有被完全摒除,良知的存养还不够纯粹。体就是良知的本体,用就是良知的运用,哪里有什么超然于体用之外的良知呢?
王阳明之所以提出“致良知”、“知行合一”等观点,就是针对宋明以来儒者过分务外,或钻进故纸堆穿求文义,或一味向外去求知,全然忘记了圣学本身讲求的“内修”。为矫枉过正计,才强调“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事”,试图警醒学者,转而将修习的方向转向自己的内心。
沿着这个方向推导,学者不免有陆澄那样的疑问。既然“良知”是心的本体,天然地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那为什么还要不断学习呢?另外,每个人反思、体察自己的内心,都是“知无不良”的,为什么真正达到“中和”、“寂然不动”、“廓然大公”境界的寥寥无几?
面对陆澄的疑问,王阳明指出,“良知”的确就是心的本体,且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只是人在具体的生活中,不免受到各种物欲的影响,不免因物欲而变得昏聩,为物欲所蒙蔽。所谓的学习,其实就是人克服昏聩、蒙蔽的过程。根本在“去人欲”以“存天理”,去除那些人为的“伪”而存真。
也就是说,所谓的学,就是“去人欲”,就是“去伪”。
先前,王阳明有过一段比喻。他将“致良知”的过程,比喻成淬炼黄金的过程。黄金天然的存在于每个人心中,只不过受到物欲的干扰、掺杂,远达不到“精金”的成色。“致良知”就是通过不断地“去人欲,存天理”,提高金的纯度,当其达到“精金”的成色时,便是“致良知”达成之时。
“精金”什么样呢?
大概便是陆澄所追求的“中和”、“寂然不动”、“廓然大公”状态了。王阳明甚至讲,对于不同的圣人而言,因为时机、境遇、各种客观条件的不同,“精金”的重量也会有不同,但就“精金”的纯粹程度而言,是没有分别的。
只要你是999,就是千足金,也就是王阳明所说的“精金”。
学习的过程,就是不断去除人欲的影响,淬炼自己的价值,使之无限趋近于“精金”的过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