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果,人后枝。
人识三娘,却只识得她的美貌与柳烧酒,至于她之前是干什么的,这家里有无老小兄弟等,这细枝末节上的事,却一概不知。
三娘也是过活的潇洒,多少年了,人前笑颜如花,一生如众星捧月。
试问,如此一生,那个敢不羡慕?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人逢一世,他就没有不落难,不遭坎儿的。
而她吃过哪些心酸,有过哪些苦难,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适时,玲珑店周围,已是围了一一大群的男女老少。能挤进来的就挤进来,挤不进来的,就在门外候着,呵,这三娘有了未婚夫一事,却好像皇上娶了媳妇似的,慌得很。
更有甚的,有个老太婆当场就抹了眼泪,按她的话说,这活着能见到板娃找了个好人家,这一生,便也是无憾了。
三叔也是,应逢着老太婆的眼泪,也落了金豆子。
老猪不知如何,只说这一时间,心潮澎湃,喜不自己。只是这股热浪他憋在胸口出不来,却又好像一股脑,都涌到了眼眶上,老猪咬着牙憋着,强挂着抹微笑。
“三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猪憋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三娘报以微笑,却不作答。
不过那三叔可是忍不住了,他当即一脚踩在板凳上,跟着则一脸正气的,将这事情的始末,说了个透彻三分。
原来,这三娘终究是个苦命的人。
三娘六岁时,随着爹妈来了柳弄堂,三娘的爹,叫春生,是个县令。柳弄堂大事小情,他且都要过问,春生为官清廉,耿直刚毅。百姓爱,可是有人不爱。
这人叫李之,从京城来柳弄堂混酒喝的,那时候,柳弄堂的柳烧酒那是满唐盛名,李之为保私欲,将柳弄堂会做烧酒的三大家都给盘下来了。怎么盘,砸钱?
当然不是,他靠的,就是他亲哥哥在京城的那点实权。一句话下来,你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三大家,柳,殷,赵,当场就因为不从,或者殒命保节,垮了殷,赵两家。
柳家也想保足气节,死不同意,可是这柳烧酒的正宗是柳家啊,柳家一垮,从此世间就再无柳烧酒了。柳家当家的,柳三同,一夜间,这黑发就染成了白丝。
这事,春生不得不管,当说一听到这信儿,春生二话不说,当即就招来衙役,寻到那李之,给他来了个斩立决。
听闻,当时春生还留了句话,便是“生死人雄史为鉴!”
这话说的大气,多少年了,当时在场的人都没能忘,也不敢忘。
可这后话也好说了,李之那大哥李灵怒了,舞弄私权也好,徇私枉法也罢,总之,一夜间,这春家算是不复存在了。
一家百口,只活了两个人,一个叫李阿妈,一个叫春三娘。
柳家知道自己身在其中,不能不管,便暗中安顿好了刘阿妈,接济了春三娘。
一晃十年久,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可谁知,这柳家到底因为柳烧酒而遭了难。时间何时不记得,众人只记得那晚火光冲天,哀嚎一片。
柳家宅一夜成墟,柳家人,未留一星半点。
这是谁做的,已经没人去追究了,只是对于再次侥幸存活下来的春三娘,大家却更加爱怜了。
但有些心怀不轨的,却常把三娘叫做丧门星,三娘心里苦,苦了,便到这玲珑点打一碗馄饨汤喝,三叔每每与她畅聊,疏解她心中的苦闷。
三娘感恩戴德,自此凭着在柳家学到的沽酒技术存活于世,没说个三五年,这三娘便盖起了阙春楼,还自此改头换面,一跃成为颇有阅历的老板娘。
这三五个年头,三娘却将大部分的钱,都用来周济柳弄堂的苦人们了,三叔家的孩子娶媳妇,刘大娘家的小子要盖间草房,给孙大妈抓两服药,给洼叔家的五个娃娃交私塾费,总之,三娘能帮的,她一概不推却。
三娘被苦人们当做了菩萨,可是菩萨心中的苦,却是打碎的牙齿,咽到了肚子里。
三叔讲的慷慨激昂,每到感人时,众人皆落泪迎合。
他们谁不知道三娘心里苦,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最希望的,就是三娘能够找个好男人,享点福罢了。就连这沽酒招亲的事,也是百姓们督促三娘办的。
可今儿,众人的愿望算是得以实现了,如今,这老猪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三娘身边。夯目浓眉,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百姓们对老猪爱的深,老猪也能够感受到,这百姓对老猪的期待,有多么浓厚。
一时,他转头望向三娘,三娘笑着回望老猪,四目对视,两两深情,百姓看的心酸,又落了泪。
三叔是个性情中人,这着急间,竟还当即唱了调子,调子老气土瘪,倒也是感情真挚。
“板娃板娃长大喽!那男人浓眉大眼靠得住,要说这臭小子欺负你,俺们一棒打他哭!啊打他哭!”
老猪会心笑了,那股在眼眶的激流,也自然的流了出来。
他望着三娘,却好似望见了高慧兰,蕙兰半开着眼哭泣,手中抱着烈儿。老猪不知如何取舍,只是这心中,却又莫名的释然了。他爱的是美貌吗?呵,或许是的。
众百姓将老猪与三娘围在中间,老猪自然的张望着,末了,他竟将宽大的手掌,盖在了三娘的芊芊细手之上,三娘微笑着转头,两行清泪,在此留下。
“奶奶的!哭个球啊!”,忽的,这三叔突然吼出了声,“娘的!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他娘的也别走,今儿哈,我做东,馄饨汤啊,我请客!放心来吃,吃的老子倾家荡产,我他妈才高兴!!”
众人闻声起哄,老太婆却上去给了三叔一嘴巴,跟着骂道,“老混球!吃个球的馄饨,今儿咱就就着这好儿,黄道吉日的,趁热乎把喜事给办了好不好?”
众人朗声做应,好不热闹。
三娘见此,又露清泪,跟着却又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嗯,早一点,或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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