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一直是独居的状态。家里安装了摄像头,我们每天在手机上都可以看到她,万一有突发事件,也可以早发现早处理。
不得不说,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就缩近了我们与母亲的距离。
每天看着镜头里的她,不管是起床了,还是吃饭了,或者她在玩手机、看电视,知道她一切都好,我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就像自己跟她生活在一起似的。当然,看到周末时,哥哥姐姐们都回来探望老妈,满满一屋人其乐融融,我就恨不得也飞过去。这是远嫁的硬伤,不提也罢。
今天,我打开摄像头,看到的居然不是老妈,而是另外一个老年人。她是谁呢?是老妈的牌友,还是她的老闺蜜?抑或是我没见过的街坊邻居?
目测一下,镜头里的老人也有八十岁了,但头发却是灰白的,还没有到全白的程度,肯定比老妈要年轻几岁。
无论是牌友,还是老闺蜜,我都多年未见了,况且镜头里的人还是侧脸,我更无法辨认出她的身份。
正暗自做着判断,就见老妈拿着两袋零食来到了客厅。两个老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各自儿孙的近况。
听着她们交流的内容和口音,我觉得这个老人不是吴姨,就是江姨。
妈妈的老闺蜜有四个,吴姨、江姨、陈姨和周姨,都是交往了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老朋友,年轻时她们来往过密,无话不谈。只是近些年来,年龄越来越大,腿脚也不利落了,慢慢地少了来往。
几人中,母亲年龄最大,这几年出门越来越不方便,基本上都是其他几个姨偶尔来探望她。
去年,周姨走了,几个老姐妹心有慽慽焉,毕竟是超过半个世纪的友谊,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我正想着这些,就见镜头中的老妈不说话了,埋头伺弄着她的手机,大概是要给谁打电话吧。
很快,她拨通了电话,还是外放的状态,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哪呢?等会儿过来吧!”老妈问。
“我在外面呢。怎么了?”大姐的声音响起来。
“你姨来了,等会儿过来啊!”
“哪个姨?”
老妈许是没听清,没有立即回答。旁边的老人对着手机说了起来:“我是你吴姨。”
果然跟我猜测的差不多,还真是吴姨呢。
吴姨是个手巧的人,年轻时开过裁缝店。哪怕是后来不开店了,也经常给老妈剪裁布料,然后老妈再根据她剪的式样,用缝纫机做出成品衣服。
小时候,我跟吴熟很熟,时常跟着老妈去她家里玩。只是一晃过去那么多年,她老到我居然认不出她了。岁月这把杀猪刀太残忍了!
到了一定岁数,身边熟悉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北方的冬天实在太冷,老妈一整个冬天没出门。直到三月份之后,天气渐渐回暖,她才恢复了以往在小区里坐坐、聊聊、玩玩的习惯。
上次打电话时,我问:“现在还跟小区里的老人一起打牌吗?”
“不打了!”老妈说。
“为啥不打啦?打打牌,消磨消磨时间也好呀!”
“不打了,没人打了。”
“怎么没人打了呢?你们以前不是没事就打吗?”
“现在不打了,人凑不够了。”
“你不是有几个固定的牌搭子吗?”
“人不够,打不起来。”
“以前那几个老人为什么不打了?”
“走了。”老妈的声音很低沉,“我冬天没出门,这一出去才知道有两个人已经走啦,都是这个冬天走的。”
我默然了。
从前,除了冬季,老妈每天都在午休后两点多在小区里与其他几人一起打牌,慢慢地就有了固定的牌搭子,一直玩到该吃晚饭才回去。
我记得每年的春夏季节,老妈每天在外面打牌,脸都晒黑了。老伙伴们一起打牌、说笑,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对老年人来说,这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段。
可惜,如今人凑不够了,简单的话语却透着无限的伤感。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这种无声的伤感更添了一份悲凉。今年少了两个人,明年的冬天呢?
老妈的闺蜜们也是一样,走着走着人就少了。如今只是缺了一个周姨,希望下一个年份,下下个年份,其他老阿姨依然安好无恙。
再看摄像头,大姐已经来了,正忙着给老妈和吴姨做午饭呢。
很快,饭菜已经上桌了。老妈与吴姨慢慢吃,慢慢聊,不疾不徐,但画面详和而美好。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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