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楼上有一个文静内敛的男孩子,在深冬的雪夜,独自坐在教学楼的天台,痛哭着给喜欢的女生打电话。
十二点时,纵身一跃。
他网购周杰伦的新专辑还在路上,那是他唯一一份十八岁礼物。
第二天我站在三楼的窗户旁,看着他母亲在雪地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听不到丁点声音。我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想不通,还是想通了。
在我最阴暗的那段时间,成天只想晒太阳,希望和植物一样,进行光合作用。
操场上的人跑啊跳啊,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但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场意外发生,就这么死去也不觉得可惜。
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没有非等不可的人。把爹娘和花托付好,把亏欠的谢谢和对不起都说好,再把处女膜捐给有需要的人。
就差不多了。
小时候“扑通”跳进河里,却被人救起。
等衣服干了后回家,给我妈说,今天有个女生跳河,被人给救了。我妈说,这傻孩子,你可千万别这样,我相信你不会这样的。那时候突然意识到,就这么死掉,她会很难过。
我爹年纪很大,在他的苦心教导下,死亡对于我来说,还好。
老来得子的他,好像在我一出生时,就计划好了,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我爹会在饭桌上当着我们娘俩的面,说,“在我百年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我不在的话,你妈只有你了。”每次他说完,我和我妈都不说话,继续吃饭。
一个人的存在与不存在,最好不要引起他人生活过大的变化,好像才是一件理性平常的事。在这样的准备下,我惧怕着死亡,又时刻准备去接受它。
人死之后,活着的人更重要。
就快到了。
就快到要不断不断,和老人们说再见的年纪了。
背井离乡地求学和求生存,家里的老人们,见一次,少一次。
为此,我近乎偏执地遵守交规。
不过,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赔偿金应该也够二老安享一阵晚年了吧
世界好像并没有留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去感伤怀念。不管是十年前的512,还是现在距离遥远的叙利亚。
一个在课堂抽烟喝酒的音乐老师,在醉醺醺的夜晚,失足坠河死亡。我听到丧讯时,只是叹了口气。
朋友奶奶过世,我还在想该怎么安慰他。他却说不要紧,他和奶奶并没有什么感情,其实没太有悲痛。虽然姐姐在灵前,肝肠寸断。
只要并无太深感情,他们的离世好像不太紧要。冷漠淡然是应该的,生离死别太多,我们难得痛哭一场。
于和漩涡中心无关的个人而言,大动干戈的纪念,找不到任何说辞,来使其名正言顺。但又觉得就应该这样,对祖先的纪念,和对同胞的缅怀。我们总得找点心理安慰来显得自己没有过于自私。
不过,一想到在我死后,没有人怀念我,没有人为我伤悲,还是有些寂寞的吧。像是白活了一场。
有人说,死亡有三层含义:
脉搏停止跳动
所有人接受了你的离世
记得你的人也停止了脉搏
计算机科学家Edsger Dijkstra说:
“如果十年以后,你以快而脏的方式做什么事的时候,能想象我在你的身后看着,然后对自己说:‘Dijkstra 不会希望这样的。’ 那么对我来说,这就和永生一样了。”
你看就算是功成名就的科学家,对永生的要求也不过是十年。
但草芥总是在被遗忘。“活着”需要存在过的痕迹来证明的话,总会没有,可我们又总在苦苦挣扎。为了被人记住,而努力地想要做出贡献,或许勉强可以解释些许生命的意义。
但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
被无所谓的人记住,然后呢?
一片莽莽森林,在地底经历亿万年的动荡后,才形成煤砾。那人呢,人死后会变成煤吗?又要发光发热吗?
热力学第一定律说,能量不会凭空产生消失。
那一把火之后,会有人呼吸到我吗?
在下一次宇宙大爆炸前,我已得永生。
如果从上帝的视角看呢。
我在养花的时候犯懒,点了种子后在也没再打理它们。还强词夺理道:不管是人不是人,都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在大风大浪中活下去。它们倒也活了下来,不健康地。
但我明白,这些叶子拼尽全力,才能看起来凑合。
上帝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小男孩,心血来潮拨了个种而已。对于植物来说,人类随手播种或是踩踏,他们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这样无关痛痒的类比,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自慰而已。
而比起种子,绿叶呼吸和光合作用的能力更强。它冲破地面,就进入了光明。“它可以开花,它可以枯萎,它怎样都可以。只要看它一眼,我便万般柔情,涌上心头。”(《洛丽塔》)
生命是一件坚硬而柔软的事,本身就充满了各种的可能性。
美食美景,唱歌跳舞,恋爱分手,新生死亡……
对于未知的明天,光是一点点美好的可能性,就已经值得大多数人为之生活。
“你从没觉得来到这个世界真好吗?”
“你现在不是喜欢千鹤吗?今后你也会喜欢各种各样的人,正因为活着才能这样。”——《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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