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22日,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日子。“中国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和“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同日逝世,山河齐恸震,双星辞九州,中华人民共和国痛失两大栋梁!
而在这同一天,国内马拉松赛迎来至暗时刻。当天上午在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黄河石林景区举行的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遭遇极端天气,目前已经造成21人遇难。
“黄河石林风景很美,希望大家都能来这里旅游。”2020年9月29日,中国越野跑名将梁晶以8小时39分的成绩,加冕第三届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男子组冠军。三度参赛,三度夺冠,被跑友们称为“梁神”的他,在白银书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神迹”。夺冠后接受采访时,梁晶这样说道。
2021年5月22日,第四届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开赛,与其他170名参赛选手一同冲出起跑线的梁晶,却没能像此前三年那样,抵达这项赛事的终点……
昏迷后被救的张小涛发微博说:很难过的是,到现在为止,前六名只有我一个幸存者了。而马拉松名将梁晶却没有那么幸运,他倒在自己三次夺冠的地方。
梁晶,是中国12小时超级马拉松记录保持者,也是中国24小时超级马拉松记录保持者。他用1米69的精悍体魄,一次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跑步记录。2018年10月1日13时50分,正处国庆长假,敦煌古城传来好消息,来自安徽的28岁选手梁晶顺利冲刺,以85小时46分43秒的成绩,夺得2018八百流沙极限赛冠军,荣获“冠军大将军”称号。圈内人士不禁感叹:“梁神”不愧是“梁神”!
只可惜,2021年5月22日,是诸神的黄昏。惟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这一天,是我第一次了解八百流沙。
第一眼看到八百流沙,我想到的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的描述:“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
1400多年前,一个“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的出家人壮志满腔地踏上西去的漫漫征途,当他的双脚坚定地迈出长安时,他可曾明白前方等待他的是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当他第一步跨出去时,他可曾想到他的这一步不仅跨过了百国疆土,更跨过了千年岁月? 往西行,那是一条寻找他心目中的真理的道路,是实现他生命价值的道路。
“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这是玄奘站在八百里流沙上立下的誓言。
人,不能低估信仰的力量。
八百流沙极限赛全程400公里(八百里),是国内目前第一个最长距离、强度最大的专业极限越野跑比赛。参赛选手将深入中国西北的极旱荒漠地区,奔跑于戈壁、沙漠、雅丹、冰川之地,穿越80%无人区,全程自导航、自负重、自补给,并在150小时关门时间内完成八百里的荒漠穿越。这是一场突破体能与心灵的极限挑战。
最美丽的风景有可能存在在两个地方,一个在你梦想里那个神圣的地方,我们的梦想清单里最难实现的地方;另一个可能就在你眼前,只是因为太熟悉变成了审美疲劳而被忽略。人生中总要走过很多的路,见了很多的人,听了很多的故事,才会感悟出很多的道理。而这个世界上也总是有这么一小撮的人,会为了心里那最美的风景,为了狂野的梦想,为了一份信仰,去挑战极限,冲在最前面,去征服不可能,去挑战不可能,其实他们更是在挑战自己。
"Why climb Mount Everest—为什么攀登珠穆朗玛峰",
"Because it’s there—因为山就在那里"。
这句著名的金句就出自这样一位伟大的登山者-乔治·马洛里,这是在他经历过两次挑战珠峰失败之后,在1923年经济危机期间,为了1000英镑的资助金去美国演讲时候所说的。
有同学曾给我推荐过一本书《跑步治愈》,我觉得写得很好。对有些人而言,跑步只不过是中年人的广场舞;而对另外一些人而言:跑步,意味着治愈一切。
“跑步是中年人的广场舞”这个说法来自于我在豆瓣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作者是人间惆怅客,看昵称应该是纳兰容若的粉丝。他这么写道:
如果有人问我做过什么枯燥的事情,我可能会说“跑步”,如果在这枯燥之前加一个“最”字,我会毫不犹豫的说“在北京跑步”。
在北京跑步,你需要对抗的不止缠人的被窝,新更的美剧,叫你打王者荣耀的朋友,还有诸如“北京某大爷风雨无阻在三环边晨跑,坚持三年后终因肺癌去世”之类的都市传说。除了令人生惧的环境,你还需要摸清周边不牵狗绳遛狗邻居的作息时间,我把晨跑改为夜跑就是因为某个令人愉悦的清晨,一只看上去有300斤的大狗伴随着主人“你给我回来”的怒吼,带着叮叮咣咣的悦耳铃声撒着欢的就向我奔过来,吓得我差点就崴了脚。
在跑步的第27天,我买了fit3的蓝牙耳机和一双Rider21。在我腰围从78向着83一路狂奔的过程中,我无数次动过买跑步设备的心思,出于对自己懒惰的自信,终于是忍住了。在APP上的里程数达到一百公里的那天,我觉得我可以买了。
这距离我上次正儿八经的跑步,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2014年,我陷入一场蠢到不可救药的感情中无法自拔,那时候我每天两点睡觉,五点二十起床,跑4公里,吃个早饭以后开始上班。当时我需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不断的鞭笞折磨自己,在那种精疲力尽无数次以为自己要猝死的错觉中去试探自己对痛苦的能耐力。那场堂吉诃德式的愚蠢冲锋没有终止于我对死亡的恐惧,也并不因为我终于对那段感情放手。而是附近搬来了一家铝合金厂,每天早上五点半,大金链子黑手套的铝合金厂老板会牵着他三条半人高的德国黑背在我晨跑必经之路上散步,偶尔还会放开狗绳让它们在路上撒会儿欢。恐惧无疑是矫情天生的克星,第二天,我就一觉睡到了九点半。朋友戏言,是这三条大狗救了我的命,从这个角度上看,狗真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于我而言,跑步最大的阻碍存在于穿上跑鞋开始热身之前,最大的痛苦是跑完五公里以后如何拒绝电梯的诱惑爬十层楼回家,最大的快乐是拉伸后喝一杯冰镇蜂蜜水,洗一个澡,在床上听着后摇看书——以上都是鸡汤,这些是我看完村上春树的“当我跑步时我在想些什么”获得的灵感。实际上,跑步就是一项枯燥又痛苦的事情,很难有什么快乐可言。
我有个完全空白的微信公众号,是我在某次跑步后建的。在我最初的计划里,它的名字应该叫“红绿灯和蓝月亮”,因为那段时间我夜跑的公路上有个孤零零的红绿灯,在那个十字路口,完全没有车辆经过,但它还在坚持半分钟变幻一次颜色。当我痛苦的挪动双腿时,我会长久的凝视它,不过一两次,我竟对它有了些特殊的感情。就像王小波笔下的死囚一定会爱上给他施刑的侩子手,酸痛的双腿和喘到快要爆炸的肺部让我对一只红绿灯产生近似友谊的东西实在是太合理,“人总是会在痛苦上爱上施暴者”,我真TM是个诗人。有一个晚上,我呼哧呼哧的向着红绿灯跑去,汗水突然的涌来又迅速的消散,我茫茫然的迈着步子,在那略带暖意的夜风里。在红绿灯暗下去的那短暂的几秒,我瞥见一轮蓝色的月亮。我突然想起冰箱里的可乐,放在桌上,片刻后瓶子上就长出一溜晶莹的水珠;我想起在一个夜里,也是这样清亮的月亮和暖色的路灯陪着我们在无人的街上走了很远很远;我想起一些消失的水面和另一些血红的夕阳,还有窗上的铜铃,木摆件上挂着的戒指...杂乱的思绪蜂拥而至,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跑步和生活竟然有了一点共通点——在无法摆脱的疲惫痛苦中,我们只能怀揣着不满,将苦涩嚼碎咽下去,向着目标不停歇的跑下去。
“红绿灯和蓝月亮就是我们的生活!!太真实了,天才的想法,一个莫测高深又包容万象的名字!!”在浴室里的我,激动的想着,直到,我看见了洗手池边的洗衣液。
我特别喜欢文章里的这句话:
在无法摆脱的疲惫痛苦中,我们只能怀揣着不满,将苦涩嚼碎咽下去,向着目标不停歇的跑下去。
1994年,有两部我最喜欢的美国电影上演;一部是《肖申克的救赎》,一部是《阿甘正传》,后者还获得了1995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而《肖申克的救赎》后来被影迷评价为无冕之王,它在台湾被译为《刺激1995》,有种浓浓的三级片的喜感。
肖申克电影里主人公安迪有句台词:“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阿甘说得更简单:“我只是想跑。”
一生悬命来自于我很多年前看到的一个日语句子。人嘛,总有必须用一生去做的事情。为了达到这样大的目标,那个人就必须在现在的地方,尽最大的力量做好现在要做的事情。一生悬命,就是在一个地方用尽全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我把这篇随笔的名字起作:一生悬命,八百流沙。
其实这个极限越野跑本来的广告词是:苍茫之崖,八百流沙。
苍茫之崖是指茫崖,在我向往的国内旅行目的地中排名第三:第一是墨脱,第二是雨崩,第三就是茫崖。
2018年12月27日,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市正式挂牌。
这个似乎被地球“遗忘”的城市,也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
这里被中国四大无人区裹挟,也是堪称中国最孤独的城市;
这里藏着国内少有的人间美景,却也鲜为人知;
这里就是——茫崖。
它的周边350公里半径内没有一座建制城市,周边200公里内没有一座县城。它比海南省三沙市还要孤独,距离它最近的城市,是甘肃省敦煌市,依旧还有约390公里的直线距离。
千年的风沙雕刻出这片鬼斧神工的风景,雅丹地貌、俄博梁、恶魔之眼......
难怪中国著名摄影家陈仲元一睹茫崖魅力后写道,
“时见羚羊随车狂奔,得见野牦牛山坡成群,置身荒野如目睹地球初始。”
到了这里,怎么能错过火星营地?
得益于超“火星”的天然环境,再加上这里的荒凉与火星上的氛围十分相似,于是中国首个火星模拟基地便随之诞生了。
火星营地的整体设计充满了炫酷的科技感。
艾肯泉是茫崖极具代表性的景点之一。
由于艾肯泉泉眼的周围长期沉淀硫磺等物质,所以形成了由褐色、红色、金黄色等彩色组成的类似眼睛的形状。
泉眼周围附着着硫磺,所以导致泉眼附近寸草不生,就连飞鸟走兽也不敢靠近。
俯瞰艾肯泉,其形状就像一只恶魔的眼睛,因此大家也叫它:恶魔之眼。
行驶在G315公路上。周围被荒凉又独特的雅丹地貌风景所包围,
此刻,一望无际的戈壁和一条似乎能通往云层的柏油路,就是你的全世界。
村上春树曾说:于是我们领教了世界是何等凶顽,同时又得知世界也可以变得温存和美好。
在《奇鸟行状录》中,他写道:该上之时,瞄准最高的塔上到塔尖;该下之时,找到最深的井下到井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井时刻,但太过碎片化了,而被忽略和忘记。电影开演前的等候,乘车时的发呆,过马路等信号亮起来,停下车来却不想回家而只想静静地待在车里,而车窗外,已经是残阳如血……所有一切,都是些无法回避的、被强制处于一个沉默和坠入自我的时刻。
正如中岛美嘉的歌中唱到: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这样的时候,在想什么?又回忆起什么?
而当你在苍茫戈壁滩的浩瀚星空下,你又会想些什么?
也许,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可内心里,你依然是曾经白衣飘飘的那个少年,西风骑瘦马,仗剑走天涯。
高光时刻的八百流沙,象一股洪流,来不及多想就已汹涌而过。而当一切安静之后,翻看经历的那些场景和表情,豁然懂得,这不是一场比赛,只是一群有情怀的人挖的一口精致的深井。每个人在这个井里捞出自己,在戈壁的星空下确认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八百流沙,其实是一个很小众的极限赛,但同样也是心灵的一种洗礼。
2015年共有30人参赛,18人完赛,最快耗时92小时52分58秒。
2016年共有30人参赛,22人完赛,最快耗时92小时26分15秒。
2017年共有43人参赛,32人完赛,最快耗时70小时51分45秒。
2018年共有57人参赛,45人完赛,最快耗时85小时48分43秒。
2019年共有47人参赛,36人完赛,最快耗时84小时43分12秒。
我想,终其一生,我应当没有能力参赛,更谈不上完赛了。可是,或许有一天,我终会来到茫崖,站在苍茫戈壁上,站在浩瀚星空下,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泪。
那时,对我而言,八百流沙只是一个庞大的醒目的深井,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让心底散落的记忆串联起来,让那些忘记的初心浮现,让疲惫而坚定的足迹带自己踏入未知的高度,生命由此变得鲜活而清晰。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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