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美人——王立兴
及踝深色长裙,黑色高跟鞋,一顶遮阳帽——王立兴老师的穿衣风格四季如此,也年年如此,极少有变化,最多就是春秋时在长裙外面披件短衫或是长衫,冬天时在长裙外面套件羽绒服或是皮草,但是,这单一的风格却总能被她穿出不同的美来,这种美并不是那种一见就赞叹的凌厉的惊艳,而是一种风情韵味——古典而雅致!这其中有她的精致妆容,有她的闲庭信步,有她的清骨傲神,但是这美却谁也学不来,大概是因为它还来自满腹的诗书,来自岁月的沉淀,所以它经得起你细细欣赏。
为此,我时常觉得,王老师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应该活在唐风宋韵里:在皓月下凭栏,在细雨中惆怅,在江枫渔火里慨叹,在悠悠南山下采菊,无论哪一种,她都一定能融进那幅诗画里;抑或,她应该被画在三十年代大上海街头张贴的海报里: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侧着脸,下颚微微上扬,配上齐颈的大波浪卷发,眼神里显出一副脱俗的清高来;或者,应该在金陵城的大街上,最好是人流如潮、车水马龙,她云髻雾鬟,着一袭素雅的旗袍,优雅地踏着细碎的步子,款款而来……
可是,她不在唐宋,也不在大上海的画里,她现在就坐在九中二楼的办公室里,常常吃着甜食喊着减肥,偶尔还挽起长裙来段模仿秀,操着口音浓重的和林话,谈她结婚时的囧事,说她怎么做出了槐花馅儿饺子,也叹她那鬼灵精怪却不爱学习的闺女……然而不管谈什么,她总能抓住当地土话的精髓,掌握其要领,用词极妙,将一件普通的事情说得妙趣横生。她写的文章也是如此:语言朴实却让人回味,黄泥的墙、乌青的瓦、老人、孩子和黑狗……这些带着土气息、泥滋味的人间烟火一但被她移在纸上,就交织着眷恋和淡淡的失落,能轻易将人带回那段旧岁月里。
和她的文章带来的闲情雅趣一致,平日里,她自己也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即使生气责骂学生的时候,也很少真的动怒,更是从来听不到她高分贝说话,她只板着脸,低沉着声音,目光如炬,厉声问一句:“你咋来来!”
学生低着头,噤若寒蝉,在她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往往连三分钟也撑不住,就不打自招,她则默不作声,在一旁鉴貌辨色,一旦发现说谎,只把手中的戒尺一抬,却并不落下,厉声一句——“好好说!”学生便不敢造次,和盘托出了。
我总羡慕她的这种教育智慧,连批评学生都能这么从容优雅,四两拨千斤,让学生既敬又畏,不像我们,一生气起来就成了泼妇模样。对学生而言,她是那种亦师亦友的长辈:有见了她如临大敌的学生,也有和她哭着倾诉心事的学生……
生活中,她也是那种活得坦然通透的女人,无论是经营婚姻,还是对子女的教育,或是为人处世,王立兴都总有她独特的方法和智慧。
她的窘迫我只亲眼见过一次:上次教师业务考试时,她将最后的两道大题写反了位置,剩三十分钟的时候又申请了新的答题卡,巡考不允许她抄已答题的答案,协商无果,她指着已作废的答题卡说“我不换了,你还给我!”僵持了一会儿,她这“理不直气也壮”的威严最终占了上风,她在慌乱和尴尬中奋笔疾书了三十分钟,前面桌上的钟表也没看见,为此问了监考老师好几次时间。看惯了她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彼时我坐在她后面看着她在写作中高速震动的双肩和微微发红的侧脸不由窃笑,想必这“盛况”也是千载难逢,却被我捕捉到了。不过我今天又听说她昨日穿着别致的盘扣小褂连衣裙上完课出教室门时被绊了一下,站在门外回首,和门里的高跟鞋“隔槛相望”,被班里的娃娃们围观时也甚是尴尬,可惜没有亲眼目睹。
她总是这样,你正仰望云端的她时,往往发现她的根还扎地上,这大概就是接地气的仙女。
我曾想,这么美的王老师在年轻时该是怎样的一番模样,但是我看了她年轻时的照片,却并不好看:所有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挽了一个油亮的发髻,这使她的国字脸一览无遗地展现了出来,五官就不显得精致了,穿着也很随意,远不及现在时尚,身材却比现在胖些,目光里多些犀利少些柔和。从前,我一直疑心那句“岁月会让女人越来越美丽”的话是女人们自欺欺人的慰藉,见了王老师,我却懂了这句话。在她身上果真能看到岁月的沉淀和眷顾——从容优雅,自信豁达。
性情中人——王嘉敏
在没有认识王嘉敏老师之前,我是从来不知道准旗的本地话也是如此丰富而有趣的,如今每天坐在她的旁边,听她教育学生就是一种语言知识积累,倒也并不是她说话有多少华丽词语和名言警句,就是单纯的会说——词汇多变、表达清晰、逻辑缜密,还辅之于丰富的肢体语言。
班级里的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常常被她叫到办公室里批评教育,然而,不管是同样的错误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不同的错误,面对这些学生,她的那张樱桃小嘴永远不会词穷,教育的语言和表达也从来不会重复,而且面部表情绝对和谈话内容相配合——说起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她就声音低沉、面容戚戚然,从各方面极力渲染,言毕,趴在学生眼前指着鼻子质问“你觉得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啊?”学生便低着头不敢看她;教育为非作歹的学生,她就咬牙切齿,拍着桌子跺着脚,先就事论事教训上一番,然后切换一个郑重其事的面容,略带神秘地搬出国家“扫黑除恶”的大旗来,压低了声音用大家都能听见的悄悄话说:“你看见校园墙上扫黑除恶的标语没有?你以为不是说你这样的?你看见前几天校门口的警察和警车没有?”立马唬得学生面露惧色;面对不好好学习的学生,她恨铁不成钢,谈话开始时伤心难过——“你这么好的一个娃娃,辜负了老师一直以来的信任啊。”到最后痛心疾首——“你说你的未来怎么办呐?”整个过程中言辞激烈却能循循善诱。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形,她总有她的方式方法,她的说教真的诠释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句话。我总觉得,无论过去多少年,这些孩子们都还一定能记起她们的班主任老师当年苦口婆心的说教来,也总有一天能理解她当年的苦心孤诣。
反正我是忘不掉的,她的说教,无论是用情之深,还是用词之妙,都让人印象深刻。
何况,她的谈话里经常还夹杂着许多我从来没听过的有趣的本地“串串话”,诸如她说学生“跟着疯子扬沙土”,说“不要做狼狼和狈狈”,有一次我还听见她批评学生说大年黑夜吃了啥东西,当时没听清楚,就好奇起来,我心想这大年黑夜吃的不都是好东西么,有啥东西不能吃?而且吃啥能用作骂人的话?后来学生走了我专门去问她,她白了我一眼说“大年黑夜吃了烧山药——灰心入了肚了!”我仔细想了想,这个逻辑也是幽默且精妙。
别看教育学生的时候她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但是学生转身一走,她立马就能偃旗息鼓,该干啥干啥,为此,我揶揄她是“活火山”——随时爆发,随时熄火。谈起生活中的一些丑陋现象,她也是极易激动起来的,但是痛痛快快批判一番,她的火气也就没了。
她这样的人,办起事来当然也干脆利索。我初见她时,她刚生完二胎,但是仍然精力旺盛,穿着玲珑的细跟高跟鞋依旧走路带风,做起事依旧雷厉风行:思维快,动作也快,嘴巴也快,性子又急,一件事情的解决往往能做到“迅雷不及掩耳”。
前段时间学校进行文艺汇演,班里的节目是《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比赛在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指导教师,她着急上火了一天,最后一拍桌子、一咬牙:“我来!”(备注:以下内容由王立兴口述并模仿再现,作者文字整理)
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她扯着嗓子把两个班的学生组织到了一个教室,学生们起初不大配合,推着搡着吵着闹着,如一锅沸腾的水,他们以为走廊都挤得无处下脚,老师又飞不下来,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哪曾想老师一激动竟然踩着高跟鞋站上了凳子。居高临下的气势更盛,谁敢妄动?当然,最终震惊四座,征服大家的还是王老师的开口脆——她只示范了一句,便让学生们惊呼起来,大家在她的带动下沉迷其中,无暇他顾,这才认真练起来。一经此事,我也才知道,王嘉敏在年轻时也是文艺分子,唱歌竟也是长项。
那个下午,她时而气沉丹田、朱唇微启,来一段清脆悦耳的红歌;时而脚踩方凳、剑指东方,数落几句窃窃私语的学生;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时而淑女时而泼妇,对学生连数落带表扬,胡萝卜加大棒……
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是几者交杂在一起。
“西边的~太阳~快要……别说话!安静!”
“鬼子的末日……你干什么?又干什么?鬼子的末日快要到来了……”
“不许说话!撞火车~那个炸桥梁……唱!哎,你为什么不张嘴?啊?”
这注定是个鸡飞狗跳而且难忘的下午!但无论如何,利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王老师教一百名学生跟着节奏唱会了《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还顺便端着陶瓷大碗指导了一出舞蹈。这事情和她办的其他事情一样,办得高效高能!
当然,她也有安安静静备课的时候,安静太久我不习惯,就调侃她:“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着真贤惠,眉眼带笑,樱桃小嘴,今天这衣服也衬得你端庄秀丽,但是你可千万别张嘴,你一说话就露馅儿了。”她知道我开玩笑,但是也总要反思一下自己“哎,我就是话多,不说了,再不能说了!”
话是这样说的,只是我万万没料到,现在的王嘉敏真的不多说了,一方面是今年不带班主任了,少了很多原来的不得已的说教;另一方面,近年来的很多事情让她对自己的性格多了许多的反思,也决心要改改自己多言的缺点,尽管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个缺点。
如今的她,果真如我曾调侃她的那样:端庄秀丽、温文尔雅。很少见她批评学生,说话也少了许多,办事自然更加高效高能,只一门心思实践她的整合教学,只有在听她的课时,看着站在讲台上绘声绘色讲课的人,我才能感知到王嘉敏还是那个王嘉敏。
少听到她的声音,我很不适应,古人说“四十不惑”,她今年刚好四十,我在心里想:难道这四十不惑也如同青春期一样,有体内激素作祟,说来就来?王嘉敏说“不惑”就“不惑”了?总之,她对生活的理解和对人生的感悟在这一年里突然多了起来,四十岁似乎又成了她人生成长的又一个关键点。
无论如何,我都喜欢她这样的人,用东北话说叫“敞亮”,若说得文雅一些,就是性情中人——洒脱率性。从前,巴拉巴拉的碎碎念是她这个情感异常丰富的人调节情绪的重要途径;如今,适当的沉默和反思也是她品味人生、完善自我的一种智慧。总之,她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王嘉敏。
为爱下凡的王静
虽然同在一个单位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一直以来,我和王静老师都不算太熟,我们的交集基本仅限于教研活动时的研讨。对于她,我最初的印象就是——这是个糊涂人,用本地话说就是“翻老婆”。
和王立兴老师不一样,我很少看见王静老师闲庭信步的样子,平日里在校园见到她,她总是迈着小碎步风风火火地走着,然而脚步似乎总也赶不上她心中的预期速度,所以上半身总是微微前倾,脸上一副焦急模样。
有一次,她走在我前面,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王立兴老师,她也不理会,一如既往地埋头苦走,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直到擦肩而过的一瞬,她猛然一个急转弯折了回来。
“哎呀!王立兴!”她边喊边抓住了老王的胳膊,好像要防止她逃跑。
“我正要和你说个事……”她顿了顿,作思考状。
老王“嗯”了一声,已经做好了凝神静听的准备……
“哎,算了算了……算了吧,你先去哇!”她摆了摆手,突然改了主意,一边转身一边迈开脚步,并即将加速。
老王听毕,抬脚欲走,然而脚未着地,却又被走出去的她回头一把抓住拉了回来:“哎,我和你说……那个……”她又突然停住了,扬起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盯着老王,好像在组织语言……
“你说咋接?”老王等不上,只能发问。
”哎~哎呀!算了!以后说哇!以后说!我可是有话和你说了……”她思考了片刻,把手一挥,仿佛下了大决心,接着转身疾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继续挥手说:“你走吧!走吧!咱们以后说!”
然而,还没走几步,她又折了回来,但只看见老王已去的背影,她只得大声招呼:“哎!王立兴!王立兴!”
老王转身。
“改天我和你说啊!”
听到老王“哦”了一声,她才放心地转身离去,行色匆匆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校门外。
这样类似的场景,我见过多次,她总是这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长话短说,又觉得说来话长,觉得难得一见,又寻思来日方长……走过来、折回去,折回去,又走过来……
最初看到她这样,我总感觉她有难以启齿的话,接下来必定要说出类似“我昨天在街上看见你老公和一个女人勾肩搭背”的话来。结果从来没有,都是些小事,而和她对话的人似乎也了解她的风格,从来不加追问,只等她有时间再说。
几次下来,我就觉得:这个女人神神叨叨,说不清个话,翻不清个事。
这个印象,一直延续到去年九月:新学期,老师们重新划分班级,而我和王老师分在了同一个办公室,我这才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解王静这个人。
现在,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概括她的话——她就是一个为爱下凡的女人!因为无论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作为一个母亲,或是作为一个老师,她始终是有爱的人。
关于男人,有一个著名论断——男人至死仍是少年,这句话能够流传甚广,想必是受大众认可的。但是这似乎也仅仅是男人们的一个梦而已,当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最“少年”的事也不过是偶尔打个游戏却没精力通宵,或是有贼心没贼胆地撩个妹子,或者在无车的路上避开抓拍仪开个快车……梦醒后,还得做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毕竟,社会的毒打比老婆的唠叨来得快,也要更奏效:做少年是不经打的!
但是,我觉得王静的老公就是那个“少年”,确切地说,是他身上保留着很多的“少年感”。
虽然,王老师的老公我只见过一面,但是这个人物和他的事迹却却始终活跃在她的口头,我也从不同的方面对这个人有了些了解。相比大多数中年男人喝着烧酒追忆当年勇,撸着烤串长叹梦想成空,这个叫“杨二强”的男人多少年来一直不断考察筹划、投资创业,愈挫愈勇,进而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商业模式,我认为这其中的敢赌敢拼敢冒险的胆识就是一种少年特性。它在中年人的身上难能可贵。
自然,在她这个妻子面前,这个“少年”也任性、叛逆,偶尔横着脖子发表一下他的“学习自由论”……
然而,人生如逆旅,商场如战场,无论他在外面经住了怎样的风雨,仍能够在某些地方保持有这种少年意气,这样的男人肯定有一个好妻子,也是这个好妻子保护了他的少年感。毕竟,在他每一次决定拿现有的一切和未来去赌的时候,都需要一个精神和物质上都无条件支持他的后盾,而这个后盾的付出和压力都并不亚于在前面冲锋陷阵的他。
所以,王老师时常自嘲是“没本事的人”,我从不认同,正是她这个“没本事的人”,经常帮着老公在生意上出谋划策、开拓市场,也一个人跌跌撞撞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面对孩子,她也永远是那个平和的母亲。即使再忙,她也力争陪着儿子去打比赛,陪到很晚也不中途离开,娘俩在赛后的深夜里一路欢声笑语往家走:分享赛事精彩,分析个人利弊,共享着胜利带来的喜悦和骄傲;一年级,女儿期末考试考了六十多分,她这个做语文老师的妈妈完全没有如其他母亲一样焦虑和苛责,却在讲起小女儿被问成绩时的窘态时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上下学接送、辅导班接送,学校里备课、上课、判作业、听讲座,得空还要帮老公照看生意……
生活一团乱麻的时候,我也从没见过王老师向孩子发火,她也焦躁,但是在孩子面前很少表现,她面对孩子的那份平和和耐心,大概让很多父母觉得惭愧。连大街上看到打骂孩子的家长,她都气得直跳脚。
而她也从不吝啬对孩子的赞美,孩子身上那些小小的闪光点在她的口中都是一粒粒金豆子,骄傲得很,也珍贵得很。连背后说起班级里那些时常惹她生气的学生,她也不吝赞美。她时常坐在办公桌桌前眉开眼笑地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读学生的作文,那些文采并不好,却天真俏皮的句子总能让她欢心,她的童心时常被这样的句子唤醒。
为此,我总觉得她是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人。这大概是大多数有爱的人的特点:总能轻易发现生活中的可爱之处,然后用这一点点的小可爱一扫心中的阴霾,积攒成对生活的大热爱。
也是因为有爱,她还是个最有语文情怀的老师。对于语文教学,对于当下的教育现状,对于孩子们的负荷……她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不满,也有一个自己的理想化模式。
这一点上,她永远是苦恼的。她时常在正备课的时候,突然放下笔,先“哎”上一声,然后开始说她的教育困惑——
“哎!你们说!干嘛非得让娃娃们做这些题?”她敲着桌上厚厚的试卷,一脸无奈。
“用这时间看几本书不一样么?”
这时候,同为语文老师,我总要回头和她探讨几句 。往往都是我话音未落,她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办公桌边,以“小常,你说是不是……”作开头,以摇头叹息,“哎,我就不明白了”作结尾,针对当下的教育方式慷慨陈词一番。
我给她做总结说:“王老师,你说的这些大家也都认同,但是这太理想化了,它实现不了,至少短期内实现不了的。很多东西都不是我等小民能改变的,我们就随着大流,种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她苦笑着问:“小常,你是说我蚍蜉撼树吗?”
我吓得连连否认,“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真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她类似的倾诉我经常听到,内容不同,但方式一样——
“哎!你们说,就放开来,让学生读上三年课外书,行不行?”
“哎!你们说,人家杨二强就不管这两个娃娃的学习……”
“哎!你们说,孩子这个课外爱好该把握怎么个度?”
……
我觉得,她就是那个困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女人,但是,要说“现实与理想”,我们芸芸众生谁不困在其中呢?她的区别在于——困在其中,还数年来不放弃斗争。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我自己而言,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婚龄和教龄都尚不足十年,却早已在现实的淫威之下妥协了。无论是对于“老公喝酒”“男人不管娃娃”这类家庭问题,还是对“学生作业繁多”“语文文本过度解读”“教育改革不够深入”等教育问题,如今说来,我都不过一声长叹,连说都懒得说了。但是王静没妥协,她是日复一日的苦恼困惑着,也努力和生活斗争着,如若说她是个怨妇,那还不恰当,因为她同时也在不断地思考解决问题的良策。而且,她也从来不将生活的幸福用不满抵消——她依旧用自己的耐心和爱心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我们抱怨男人不解风情的时候,她说:“你得学会听懂内蒙古男人的情话”,还举了个例子:和朋友去野餐的时候,她的闺蜜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多得令人咋舌,直到她抱下一床被子来,她的老公忍无可忍,宠溺地瞪了她一眼,说:“哎,你个糖个泡,你咋不把家搬来?”这就是内蒙古男人的情话;我们对孩子发脾气,她劝说说:“孩子天性就是贪玩,你管他这些干什么?哪能这样和孩子说话!”;我们因为学生生气,她也劝:“你生这气干什么?他又不是不学,他是想学学不会啊!你看看可怜的,每天写作业熬到半夜,但就是学不会么!你能怪他吗?”
这就是我新认识的王静,说她“为爱下凡”,并不是她有顿悟红尘的洒脱,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爱,“爱”这个词很高尚,却也最具烟火气,它脱离不了凡尘,所以,虽然她天天揪扯着她那一堆乱麻,但是她同样离不开这些世俗琐事。有一次我们谈起“如果不做老师,你想从事什么职业”,她说她选择心理咨询师,你看,给了她再次选择的机会,当她自己过得顺心如意的时候,她还喜欢把别处的乱麻拿过来解一下,她的爱就是用来普度众生的。
那么,话说回来,王静是个糊涂人吗?显然不是!她有一届又一届喜欢她的学生,有愿意和她分享任何事情的儿女,有一群帮她分忧解难的闺蜜……学校里的书她教完了,家里大棚的菜她帮着卖了,两个娃娃的教育她自己也满意……这是一个糊涂人能做到的吗?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她给人的那种“糊涂”印象一者是自己表达的问题:喜欢翻来折去地说,这大概是职业病,每个老师都有这个特点,语文老师尤甚,语文老师中王静尤甚:深怕别人听不懂、记不住,喜欢换各种表达方式来反复说明同一个问题;二者是她事太多、人太忙,像她碰到老王的那次,大概是真的有要事要说,但是苦于没有充足的时间,而言简意赅又做不到;三者,与人倾诉,本就是一种高妙的交际能力,这大概也是王老师的一个社交技巧。
总结:她的糊涂仅存于表面,她的智慧我也才窥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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