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共是四个人——江会文,陈雅婷,陶老师,还有我。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华中师范大学,代表学校来参加今年的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湖北组的答辩。通知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由于比赛是代表学校,也是代表我们小组辛苦付出的结果,陶老师建议我们提前到达现场等答辩开始。于是当天一起吃过午饭后我们早早的就坐上了去华师的公车。
武汉的公交车不论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都是拥挤如常的。上来了只有两个座位,陶老师让江会文和陈雅婷去坐了,我和她隔着扶手站着。一个小时的路程里,我们几乎没有交谈过。这种虽然是结伴而行,但是又彼此不相连的关系让我很感到怡然自由。虽然朋友和老师就在不远处,视线之内就可以看到,但是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不说话刚好可以让我享受窗外的街景,在心里默背着答辩的内容。
“到了,下车吧”老师给我们说。
呼吸了一下车外的新鲜空气,看了看时间,希望答辩一切顺利。
比赛这件事最早是七月份的时候,一次午休被电话吵醒,屏幕上显示是胡老师,按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的是胡老师依旧随和而温暖的声音。
“王世成,你在干吗呢”胡老师询问。
“在午休,怎么了老师?”我透出午后懒散的声音。
“没别的事情。这次国赛,大家都希望你能参加”老师询问口的气中带着点急切。
“我……谢谢大家。我觉得我没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去了恐怕也是给大家添麻烦,这次比赛这么重要,我觉得还是不参加的为好。”我尴尬地说。
“你可以试试,虽然说结果也重要,但是希望你能体验这个过程”
我没说话,沉默了两秒。纠结着到底去不去。
“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老师又补充到,手机里依旧是温暖的回音。
“那好吧,我试一下。”我回答道。
收了电话便是睡不着了,心里想着全是这次比赛的事情。平时自己很少参加与兴趣无关和不是自己擅长领域比赛的,一是怕浪费时间,二是想既然是比赛就要认真参与,不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不仅不能把事情做到极致还会拖累同伴,两者都会让自己不快活,不如坐下来泡杯茶读几本书,戴上耳机窝在沙发里听电台,这都是无比幸福惬意的事情。一个人随心惯了,突然要补习功课还要和别人打交道,不仅怕难以适应,更怕自己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实际上比赛只有三天,却做了大约三十天的准备。比赛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被告知要在周五下午去答辩。
一点钟左右到的华中师范大学门口,华师给人的整体印象是那种接近半现代的手法——古典而庄重。校门的正上方,是很大的“华中师范大学”几个字,邓小平爷爷当年亲自给提的名。由于建校时间长,穿梭在漫长的岁月里,给庞大的教学楼披上了寂静而落寞的面纱,像中世纪古老的神父俯视着众人诵念圣经一样。走在校园里面,有种心灵在接受洗涤感觉。一些教学楼的墙角边缘上的墙皮已经开始剥落。树是少不了的,华师最不缺的就是树,从进校园的干道到校园中心的足球场,每条街道旁都有成排而立的树,有的是梧桐,有的是枫树。秋天的校园,仿佛在等待着故事的结尾,欲罢换休的要和你述说哪些青春年少的故事。
读高中的时候期望大学的生活,幻想美好的校园,开放式的学习。不再受教条的约束,不再每天为一场被过分强调重要的考试而做题。希望中大学里一天两三节课,球场多到打不完。和一两个好友上完课后去打球,晚上一起吃饭喝啤酒,找一家川菜馆,点一份店里的招盘菜,给老板说多放辣椒和蒜泥。葱花一下锅,猩红的火花把油烧的吱吱响。我们就着一盘香菜,吃的满头大汗,大喊着找老板要十盒卫生纸。
空气里满满都是青春的味道。
一路打听到了指定地点,距离我们答辩还有一个小时。等待的地方是一个教室。我觉得教室里压力太大,便想在校园里走走,等估摸时间快到了就回来。刚好陶老师也有意在外面等,我便和陶老师出来了,留江会文和陈雅婷在教室里爬着休息一会儿。
陶老师是在比赛时认识的,她皮肤很白,带着一副窄边框的眼镜。初次见她时是她和胡老师一起过来指导我们比赛的。我们在教室里准备培训上课,陶老师就坐在后面安静的做笔记。她是一个话很少的人,第一次看到她时以为她很严肃,像从小到大学校里那种典型很严厉的女老师,比起胡老师的随和阳光来看,两人的风格就是刚好相反。
教室的后面是一个小型广场,中间是十字形的过道,正对着教学楼的过道两边有两排长椅。十字形的四周铺满了碧绿的草坪。置身在广场中间,看这满眼的绿色,闻着泥土的芬芳。感觉心头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了。说起来也奇怪,人要是在一个封闭或者狭小的空间生存久了,就愈发渴望这种亲近大自然的行为,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草坪广场,就已经足够让我欢喜。
我和她坐在了那两排凳子的最左边一个。对面是一对情侣,男生穿着宽松的牛仔裤,柔软的头发披在头上给人一种温顺的味道。他正微笑的和对面的女生聊天,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好像在谈论着什么事情。一只白色蓝眼睛的猫从旁边缓慢经过,细长的尾巴在空中缓慢地划出一个S型的弧度。好像一点也不怕人,路过时还望了我们一眼。
距离答辩还有一个小时,为了打发时间,我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书来看。
“你看的是,”陶老师侧目看了一下我手里的书,“月亮和六便士?”
“嗯,第一次读毛姆。”我轻轻的说。
“没想到你读的都是名著”陶老师看着我的眼睛。
“还好,我读的比较乱,只要是喜欢的书都会看。国外名著读的也不多”我有点害羞的说。
“还读了什么?”
“国外的吗,像《傲慢与偏见》,《百年孤独》和《千纸鹤》之类的。”我合上书,侧过身和她交谈。
“读过沈从文的书吗”陶老师话锋一转,眼睛看向了别处,脸上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表情。
“读过。读高中的时候老师有给讲过,我记得是《边城》”。
老师笑了,说她大学的时候也喜欢读书,那个时候家里穷,读的书都是从学校的图书馆借来的。她告诉我她很喜欢清代文学,有一段时期读的全部都是清代的文学作品。我问为什么。
“好像,清代的文人都很有骨气吧”她捋了捋耳边的散发。
“哦”我若有所思。
“沈从文,余秋雨,余杰我都很喜欢。只可惜,工作后这种书就很少能静下心来读了”她苦笑。
“没关系,书这种东西,读了会让人觉得开心,不读也不会觉得难过。随心就好的”我安慰着她。
她又笑了笑,目光留在了远方一个教学楼的顶端,像是在对着空气说,你们这一代,静下心来读书的人很少了。
我没说话。
“保持这个爱好,会使你受益的”她转过头来对我说。
“嗯”心里思绪万千,没想到陶老师做事这么谨慎细心且话不多的人也爱看书,而且读的都是上个世纪的国内作品。不禁开始在心里想象着老师大学的时候——一个人拿着书,置身在一个南方大学的长椅上,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对知识的渴望。她翻开书,一个个动人情节在书面上跳跃。从开始到结束,一个又一个路人从她旁边经过,太阳趁人不注意又偷偷往西边划了几度,即使百花盛开,树叶凋零,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惊扰她。她的内心深深地被一个丰富的世界所吸引:爱恨,悲喜,欢乐,纠结,无奈——生活的全部,所有能触及读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时候科技没这么发达,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能和这个奇妙世界进行交流的,只有文字。那是发自心底的热爱,对世界的幻想,对生活的好奇,对诗意和自由的追求。
突然想到死亡诗社里基延老师的台词,觉得无比欣慰。
“谁要觉得你眼前这点儿苟且就是你的人生,那你这一生就完了。生活就是诗和远方,能走多远走多远;走不远,一分钱没有,那么就读诗,诗就是你坐在这,它就是远方。”
最近困扰着自己的种种事情,一个个浮现在眼前。从大一到大二,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许多事,也明白了很多艰辛。知道自己被什么困扰,知道自己有事需要勇气,知道自己想要珍惜却一身毛病。
可是这些,现在烦扰着自己的事情,在人生的漫长岁月里,不是千万繁星中的点点星光吗。现实再怎么残酷,生活不是还是要继续吗。咖啡还是自己煮,衣服还得拿去洗,一个人看雨,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在深夜里看电影感动到又笑又哭。
生活啊,漫长的旅途中,我们还需要点诗意的世界。
阅读,锻炼,学一门外语,体验一个月的纯素食状态,尝试让自己不吃任何甜食,学一门拿手好菜,尝试生活的各种可能性。
就像王小波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想什么呢。书能借我看看嘛”她微笑的说,打断了我漂浮的思绪。
“当然”我笑着。
回来的时候,我偷偷打开了手机,重新读了一遍陶老师QQ资料卡里放在个人简介的一段文字,这段话很早就看到过,可惜一直没有读懂。
“临来北京前,她收到余杰的信,余杰在信中写了当年沈从文追求张兆和的一段佳话:沈从文向张兆和求婚时说,如你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张兆和征得父亲同意后,给沈从文发了封电报,写道: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乡下人,喝杯甜酒吧。”我笑了笑,重复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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