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汉水
《夜·色》
晚上七点，位于深圳宝安30区的龙堡酒吧里，响起了每晚的开场曲《不要再来伤害我》。
随着飘荡的音乐，大厅舞池的天花板上悬挂的DJ大圆球开始摇摆翻转，并闪烁着暧昧的光影。斑驳陆离的小圆影，铺洒在大厅地板和散座上。圆球的每一次转动摇摆，那些影子便像溪水一样来回流淌。
舞池的四个角分别立着一个黑色圆柱体的炫舞台，炫舞台有一米七高。要两个人合抱才可以，每个舞台都是中空，台面有一圈喷放干冰的孔洞，底部是个大的排风扇，可以调节风速。上面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的舞娘，她们只穿了黑色内衣和黑色有着蕾丝边的底裤，纤腰上系了六片宽长的黑纱，雪白修长的大腿和黑色很窄的底裤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浑圆的臀都没法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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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舞姿勾撩的黑纱美女往外，在酒吧大厅旁边的一张大理石桌面上，安放着一尊60公分高、耳赤面红、手提大刀、身穿战袍、面朝电梯门的关公雕像，关公身侧分别有两根火苗轻舞的红蜡烛，在雕像的前面有个刷了金粉的陶瓷香炉，里面插满了焚过的香签，长短不一的竹签顶端全是黑色的灰烬。有个穿黑西装的男孩正在关公雕像下方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喔，原来他是在找香签。只见他在蜡烛的火舌上点燃了三炷香，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夹着紫红色的香柱，面朝着手提大刀的关公，作了三个揖，嘴里还念念有词：“关大人，请您保佑我吾生，工作顺顺利利，出行平平安安！”念拜完这些，然后把吐着淡青色烟缕的香签深深插进了香炉。
临走时，吾生望了望关大人怒目而视的眼睛，他的心里觉得舒坦了很多。
此时，在大厅的舞台上，DJ戴着一副黑色耳麦，正低头在调试着音响。包房的六个安全通道口，分别站立着几个戴大盖帽的保安，他们都是招聘进来的退伍军人，身姿笔挺笔挺的。通道两边是包房，每间包房门旁都有一个穿金黄色马甲的服务员，在等候着客人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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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经理侯娟的办公室隔壁有一间包房，包房的门上有块透明玻璃的观望窗，在观望窗的上方贴了一块金属牌，上面印刻着“营销部”三个字。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袭面而来，C形的沙发上坐着十五个花一样娇艳的女孩子，女孩们的年龄都不大，约在二十岁左右，正忙着在给自己化妆。
门边上有个腰别黑色对讲机，穿黑色小西装的短发女人，正低着头扯一字裙的皱褶，一遍又一遍的扯，感觉总也扯不平整一样。
她是这里的营销部主管，今年二十八岁，抛家弃子的她，在这儿做了四年。
只见她站起身，双手击掌，冲正在化妆的那些女孩喊：“各位美女，请你们动作快点好吗？！”然而没有一个女孩子抬头看她一眼，好像刚才没有人说过话一样，可能是女孩们已经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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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那个东西给我一片！”坐在沙发最边上的张玲捂着肚子，微皱着眉头，坐立不安地拍了拍旁边官梅的肩膀。
“阿玲，你亲戚来了！”说着，官梅满脸坏笑地提起身边一个粉色皮质的包，放在白嫩的双腿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片浅蓝色包装的卫生巾和几张浅黄色的竹炭纸，递给阿玲。
张玲接过官梅的纸，站起身，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百褶白裙，捂着肚子，拉开营销部的门，一路小跑。刚到洗手间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唉哟……！”只听见被撞的这个人捂着右胸，痛苦万分，看样子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焚香拜关公的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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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生憋着通红的脸，正要呵斥撞到他的那个人，当他把视线落到阿玲的脸上时，吾生的怒气顿消。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一头又黑又亮、绸缎似的长发，椭圆形、白净细嫩的脸蛋，一双含情的杏眼，在月牙弯弯的眉毛下、闪动着美妙的波光，鼻翼下面那两片微启的朱唇、自然上扬的唇角还有淡淡的茸毛，鬓角垂下的发丝和粉色半透明的耳垂，真的是好看极了。
在吾生看阿玲的时候，阿玲也同样在打量着和自己撞到一起的男孩。站在面前这个男孩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点儒雅的气质，个子大约180，有着浓黑的头发、清爽的发型，不浓不淡的剑眉好像修过一样，瓜子脸上有一双桃花眼，让人不敢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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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你了吧？！”吾生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询问着女孩。
“喔，没关系！不疼！”阿玲伸出四根芊芊玉指，撩拔了一下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说着就往女洗手间走去。
吾生用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转过身子，嘴唇微启，望着张玲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低下头，用手指捻起自己的西装领边，凑近鼻端去嗅，感觉上面隐隐约约有淡淡的香气，边嗅边往包房那边走。
刚到包房通道侧面临近电梯口的地方，就看到一个穿紧身黑西装、一字裙、高跟鞋、扎着马尾辫的美女从电梯间出来。只见她微仰起下巴，迈着好看的猫步朝吾生这边走来，此人是龙堡酒吧总经理侯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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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娟也看到了吾生，她放慢脚步。
“侯总晚上好！”吾生侧身而立，为侯娟让出路来。
“晚上好！”侯娟满脸带笑、露出皓齿、似一朵初绽的栀子花。
“吾生，你今天没上班吗？”
“在上呢！我去包房那边看看，一会回大厅”
“好！别空着肚子喝酒喔！”
吾生听了侯娟的话，朝她点点头。
“谢谢侯总！”
“别客气！那你先去忙吧！”侯娟笑呤呤的看着吾生的眼睛。
吾生目送着侯娟走远。此时，张玲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远远地看到刚才那个白裙女孩和侯总在一起说着什么，她俩肩并肩消失在通道拐角。吾生摸了摸头，眼前浮现出自己刚进酒吧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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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一个男声打断了吾生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微笑地看着这个人，点了点头。此人留着板寸头，单眼皮、细长的眼睛，皮肤异常白皙，是333号套房的服务员。
“你是四川娃？”吾生憋着嗓子问他。
“你啷个晓得地？”
“我会算卦！”
“真的假的？！”那个人歪着脑袋瞅着吾生。
没等吾生问他，他又用浓厚的四川口音介绍开来：“我叫刘刚，老家是南充的，我原来在家里做服装加工，生意不好，就来深圳上班了。我女朋友也在这里上班，看，那个就是我朋友！”说着，他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女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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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子眼睛直直地看着这边。原来，她一直在看男朋友和吾生在聊天，侧耳倾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吾生点点头“哦！蛮好的！你们俩来这里多久了？”
“呵呵,再上二十二天班就满一年了！”
“来这么久了！应该都很熟悉了吧？”
“是啊！差不多都认识了！”
转而，刘刚用疑惑的神色对吾生说：“刚才看到侯总和你聊得那开心，你们认识的？”
“不认识她，我刚进来十多天！”吾生摇了摇头。
“啊……？”刘刚满脸狐疑地看着吾生，他不相信，但他又不好再追问。
9
吾生不想和刘刚再闲聊下去。
其实，他和侯总早就认识，第一天来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那天人事部主管不在，侯娟把吾生带到自己办公室亲自给他面试。她是湖北宜昌人，以前是个T台模特…………
“我先去上班了。有时间我们再聊吧！”吾生从西装下摆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笔直就往包房通道和大厅相连的那扇玻璃门快步走去。
他现在要去大厅的散座上找陌生美女搭讪喝酒。这是他每天要做的事，也是他的日常工作，和美女推杯换盏，喝得人家姑娘整个身子倾过来，香唇贴在脸上，向他要联系方式。从晚上七点喝到凌晨两点，有时候喝得受不了，吾生便会踩着云朵，一步一个踉跄，找间空房去睡。倒在沙发上，浑身瘫软、麻木、眼睛也睁不开，胃里还一阵一阵的翻腾，醉生梦死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临近玻璃门时，吾生感觉到包房的墙面和空气都在震动，从大厅舞池传来酒吧歌手那低沉略显无奈的声音，听出是在唱伍佰的《突然的自我》
当吾生握住玻璃门把手时，整块门随着迪厅劲爆的音乐在颤动。拉开门的一刹那，吾生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干冰雾，犹入仙境，靠舞池那边的雾气最浓，四个戴着墨镜的舞娘在炫舞台上有节奏地扭摆着那雪白的胯部，腰间的黑纱犹如玛丽莲·梦露的裙摆，吹起、落下、落下又吹起，齐腰的秀发也吹得散开来。在每张散座的高脚桌面上摆放着一盏玻璃罩的小夜灯，闪烁的微光映照着杯中翻着气泡的酒。
当吾生经过卡座那个位置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半环形的沙发上，吾生往跟前又走了几步，他看清是刚才那个面容娇好的白裙女孩。
此刻，一个谢了顶、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袋高突的老男人，正环腰抱着她，短粗的左手正在那紧实的大腿上来回摸挲。而女孩正凝望着舞台上的歌手，芊芊玉指捻着葵花籽往唇齿间递送。随后优雅地把瓜子壳投到面前的烟灰缸里。
她面前是一个泛着盈盈蓝光的玻璃台几，几面的角上有两只白铁皮的酒桶，桶里是冰镇的青岛纯生啤酒。有两瓶酒已经开了盖、摆放在台几边上，瓶口正往外冒着冷气。台几上还有一个大的水果拼盘，一碟开心果和一碟葵花籽，在葵花籽碟的边上有六个黑色的骰子杯。
吾生走到台几跟前，摇了摇酒桶里的冰块，边摇边望着张玲的脸，而张玲嗑着瓜子，没注意到吾生，倒是那个老男人看到了吾生。
吾生露出笑脸，朝老男人点了点头“老板晚上好！”说完，吾生从桶里提起一瓶酒，撬开了盖。
“欢迎您光临龙堡酒吧，祝您今晚玩得开心！”吾生举起啤酒瓶。
老男人连忙举起酒瓶对吾生说了句“谢谢！”
张玲朝吾生嫣然一笑，玉手握着酒瓶，也向吾生的酒瓶倾斜过来。
吾生一口气吹干了那瓶酒，洁白的泡沫从他嘴角流下。
未完待续…………
12月底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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