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四下皎然。凝神细看,碎屑样的雪粒正悄然飘荡。下雪了!叫小姑娘起床时,她一听这消息,飞快地穿衣,趴上窗台眺望,迫不及待地拉我下楼看雪。
这个冬天,雪来得迟了。有人说,因为夏天的连续暴雨,今年冬天要冷得很,雪要下得多。于是,很早就在瑟瑟北风中期盼漫天飞雪。立冬,小雪,大雪,冬至,节气一个个走过,却没有带来雪的消息。东北已是冰天雪地,河北也白雪纷飞,近邻山西大雪数日,连江苏都满地皑皑了。可是,我们的冬天一直没有像模像样的雪。没有雪,冬天只是面目模糊的,冷峻。
“雪一下,可就两样了。”鲁迅先生说得真切。
雪让世界变了模样。灰绿的叶子掬一捧洁白,树上便开出明亮亮的花;干枯的瘦草拥满怀飞雪,园子就铺展松软软的毯;光秃的路面披一身白纱,社区像要举行热闹闹的盛典。
雪,是大自然赐给孩子们的盛典。一大早,院子里就有孩子的嬉闹,嘹亮而稚嫩,氤氲在纷纷攘攘的雪花中,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几只乌鸦藏在树枝间喳喳叫着,声音尖细高亢,不似平日的聒噪低沉,也许它们从雪中窥探到了春的消息。远处,高高低低的楼顶都戴着小白帽,静静地呆萌。西望山色苍茫,灵山的松柏庙宇在雪天该有另一番模样吧。
雪猫堆雪人是下雪天的标配。孩子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撮雪、团雪。细细的雪糁要黏在一起,很不容易。小姑娘和小伙伴手脚并用,先踩踏出一个雪块儿,然后推着滚来滚去,再用手拍雪补充,终于有点规模了,勉强算个身子。接着再来一遍。把地砖上的雪凑到一起,完成一个小小的圆和大大的圆。小姑娘说堆的是雪狗。雪,飘飘洒洒,一会儿大片如羽,一会儿轻细如沙。落到身上,融进衣服里,蓬到帽子中。中午时分,有两个小孩儿经过雪狗,飞起一脚,小圆滚落了。小姑娘在楼上看见,又气又急。下午又去堆了好长时间。等我下去欣赏的时候,她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拉我看地上的雪堆儿。这一次,她堆了只雪猫。圆滚滚的头上竖起两个尖耳朵,两个狭长的叶片是眯起的眼睛,一根弯弯的草茎是微笑的嘴巴,脸蛋两旁插上几根胡须,身上还有两颗纽扣。这只雪猫比之前的雪狗要精心得多,也精致很多。下午,临窗写作业时,小姑娘看见有小孩儿经过雪猫,端详了一会儿,伸脚踹掉雪猫的头。他妈妈站在旁边看着,等他踹完,一起走远了。
为什么总有小孩踢我们的雪人?小姑娘问。也许,它太低矮了吧。记得以前讲过一个绘本,橡树种子被踩进泥里,被无数脚底踩踏,可当它一天天长大,长到足够的高度,大家仰视才见,被它荫蔽,就再也没有人来损坏它了。高度不够,是总受伤害的的原因。也许,它站的位置不对吧。堆在显眼的地方,容易被人关注,也就会招来围观。吃瓜群众往往做两件事,要么喝彩起哄,要么贬损挑刺。雪人不是精美的艺术品,免不了被踹。但是,雪本来是奔向大地,现在回到大地,回到它本来的归宿,不是挺好吗?小姑娘应和了两声,跑走玩打雪仗了。那个小广场上,两个年轻男女又开始堆雪人了。雪,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味。
有雪的晚上,天光柔和朦胧。在雪色中,在夜幕下,踩着雪地嘎吱嘎吱地走,听自己清晰的脚步声,想象着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痕,心底自生欢喜。时光如风,抹净了走过的足迹。唯有雪天的步履,艰难却真实。记得刚毕业那一年,冬天像是总在下雪。一边被冻得手脚生了冻疮,一边疯狂地淋雪玩雪。那时还没有羽绒服,妈妈的手工棉袄自然是不穿的,一个丝绵袄加薄薄的毛衣就来抵御寒冬。雪夜里,兴奋到不想睡觉,三五成伙儿到马路上打雪仗,滑雪,吵吵嚷嚷。记得有一年冬天,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上早自习,从东往西穿过小城,用脚步丈量雪的厚度,走得热气腾腾,走得意气风发……走在雪上,安静地倾听,安静地回忆。雪,让心灵变得浪漫善感。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
是纯真的记忆
是多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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