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网络图片
窗外春雨潮湿气息混合着室内消毒水味道，弥散在白色的病房里，惨白的灯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一片苍白。
吊瓶里透明的药水以秒速一滴落下，沿着细长管道缓缓入体，周而复始地伴随静脉血液抵达心房，滴答无声。
手术后的病人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白色纱布包扎的伤口刺眼如白日灼光，麻醉令病人头脑昏沉，蠢蠢欲睡。
春风渗进窗户时肌肤泛起凉意，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轻轻把白色床单拉到病人肩膀处。病人眉头轻皱，稍微侧身，不久后终于响起微弱呼噜声。
病人终于睡着，睡着了就没有那么疼痛了吧。他松了口气坐下来，时刻关注着病人情况，等稍微安稳时偶尔低头看书。
白色书角被风卷起，哗啦作响，恍若十三年前的夏季。
那是儿童节的隔天，金黄稻田开始席卷原野收获的味道愈发浓郁，而他独自在田野玩耍，却因田埂路滑而摔了一跤，导致左手无法动弹。
没有哭泣不敢诉说，以为过几天就会好起来，偷偷拿药酒涂抹却是揪心的疼。晚饭时无法拿起碗导致事情败露，彻底慌了家人的心。
深夜去医院拍片检查。左臂肩膀，骨折。
这座偏远小城，根本难以治愈这样的病。凌晨出发，爸爸带着他赶赴另一座城市，挂号拍片住院，突如其来像是夏季飘忽不定的狂风骤雨。
一天前，还在家乡田野肆意游玩。而此刻，在陌生城市病床上，长卧不起。
由于左臂需要固定，不能动弹，所以他只能长卧在病床上。爸爸选择辞职，开始一心一意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他想吃喝，一声呼唤身边随时可有；他想看书，隔天桌子上摆满十多本各类书籍；他想下棋，身体右侧立刻出现棋盘新棋局。他的右手上戴着一串手链，那是手术后几天爸爸在寺庙给他带回来的，他喜欢至极。
他想要的一切，毫无悬念都能一一满足。而又一个月，他终于不用抬头只能看窗外白云变幻。他用三个小时重新慢慢坐起来，站直，学走路。
一切新生，从头再来。
只是那串带了多年的手链，莫名有一天就断了。他一颗一颗捡起来，一颗一颗放在小盒子里收藏，泪流满面。
落泪不是因为手链断了，而是莫名想起那段铭心刻骨的时光。
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一定要去那座寺庙看一眼，祈求上苍保佑当年曾经如此照顾自己的那个人。
十三年后，当他第一次和朋友走进那座寺庙时，心里翻涌的旧时光，随着香火弥漫的云雾味道，扑面而来，翻涌不息。
为了他，不懂祷告都敢祷告，谁愿眷顾这种信徒。
而有一天，场景依旧，角色置换。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高逐渐比爸爸高；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双臂逐渐比爸爸有力；什么时候开始，他走路的步伐逐渐比爸爸快。
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成了当初的你，而你已逐渐老去。
而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当初照顾人的人，照顾病人的是当初病床上的人。
不想妈妈太累，不让她来照顾；不想弟弟担心，未曾告诉他病情。不想过度麻烦亲戚朋友，未曾需要他们过多帮忙。
所有一切，他开始默默扛着。
在手术室大门轰然关闭的一刻，他的心也缓缓沉了下去，病人曾经的责任，完美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看到门上方鲜艳如血的汉字，手术中。
那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传承。而他开始学会照顾病人，为了让他的饮食更有营养，决意自己掌握三餐。
为了看书依旧晚睡，但开始很早起床，匆匆洗漱后小跑去买早餐，送到医院，看看病人气色如何，然后飞奔跑回去上班。
逐渐能够做到，一个小时内，能够从公司到市场再到家最后到医院的多方转换。三十分钟内完美做好两菜一汤，自己匆匆填饱并能让病人准时吃好。
游走在现实的生活，常规得像是当年宿舍饭堂图书馆的生活一样，三点一线，一成不变。
很多时候从医院出来，远离那片亘古不变的白色苍茫地方，心里会蓦然松一口气。终于一天过去了，明天该会好起来的。
夜色深沉，远处万家灯火，大道上霓虹散乱，旁边小卖部有几个高中生，围在桌子前猜拳玩骰子喝酒，那也是他曾经疯狂做过的事。
而此刻，他一笑置之。等红灯变绿，裹紧单薄衣裳，匆匆赶回去。
再也不是当初青春轻狂的不谙世事少年，时光无情锻造的单薄身躯，终使我们百年成钢，面向生活，不再彷徨。
时光荏苒，而有一天，角色更替，我成了你。
那么，许我一生，护你余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