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颖)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因为家里没有壮年劳动力的关系,妈妈和我一直住在我刚出生时她和爸爸一起租下的公寓里。公寓楼道又窄又黑,濒临海洋的地理位置使得地面踩起来常年湿淋淋的。
天色太暗,我心不在焉地捏住最小的那把钥匙,左手摸上门,右手也没有等到左手摸到锁孔就把钥匙向前送去。
说起来人好像总是这样的。
明明我们这种生物根本不会有狮子那样的敏锐感知,但是天长日久的习惯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产生对生活里的一些“不可能出错之事”的、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啊,钥匙果然掉了。
小小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掉落之时它拼尽全力地反射了一道落日的余晖,作为对我不认真态度的惩罚,光芒像针一样刺了过来,眼睛被刺激得盈满泪水,同时太阳也完全沉下,天地间连一丝光芒也没有了。
我低咒一句,没办法,身为国中生的我并没有手机那种东西,只好伸手在又湿又冷的地面上慢慢摸索。在距离很近的地方迅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水声,指腹也有粘腻的附着感。
“咔哒。”
绝对不可能是幻听,在蹲下的我面前,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沉重的鞋后跟与地面水声之间的碰撞,回荡在窄小的楼道间,声波在慢慢放大、互相交叉。
仿佛是有人将一整支液态氮注射进我的血管,从最致命的脖颈处开始,血管开始冻结、碎裂。心脏蜷缩着,连搏动也变得缓慢。脊背就像马上会有人挥棒而下似的僵硬了,冷汗顺着骨头的凸起汩汩而下。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事实了。
我面前压根没有生物。
身为造梦者,我的眼睛里不仅仅会有人的存在,准确来说,我看到的是超越三维世界的“里世界”。就算我自己不主动去注意,人体表面的温度和纷乱的记忆也会出卖他们。可以这么说,只要有人类所在的地方,我就像拥有了透视的才能一般强大。
可是现在,我的面前一无所有。但是并不是,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不知从何时开始,冷汗已经浸透了夏季单薄的衬衣。夜晚到来了,白日里的热度消退,大约大家都因为这难得的清凉而欣喜若狂吧。我的牙关开始打颤,手指痉挛似的抖动起来。
好冷,越来越冷。
那股阴冷的气息寒意愈盛,咔哒咔哒的声音也逼近了。鼻端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不禁令人想起每次打开合金窗户后,从黑漆漆的海湾里萦绕上来的,海潮那暧昧又腐烂的腥味。
“麻里子,你回来啦。”
就在最深的黑暗里,妈妈的声音宛如天籁。
她欣喜若狂地叫着我。
“麻里子的爸爸回来了哟!”
——周三·小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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