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回家

      去看儿子了，还是晚上，星月无光。走了长长的路，到了学校，现在校门口等待，初冬的冷风不时袭来，钻入衣缝，有种透骨的凉。我裹紧外套，眼巴巴的看着大门，生怕一不小心没看到儿子，让儿子焦急。

      晚自习放学了，过了很久，儿子还没有出来。问询，得知他离开这里了，去上了大学，我很骇然——竟然会不知道，儿子没有告诉我！不过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件事。孩子大了，终有自己的前途去奔，远离是很正常的。这样安慰着自己，悻悻回家。依然星月无光，但天并不漆黑，只是昏暗而已。

      又日，我去了学校，这次不是儿子的学校，是我的学校，我18岁时上的学校，见到了同寝三年的室友，听她们说学校要考核我们这些人的业绩，再有半年会再颁发一个毕业证。我们一起去校园门前常走的那条路，早已不复当初的繁华，学校转型及环境的整顿使得街面很是冷清。在那里，我遇到了现在的好友兼曾经的校友，她在教研室上班很忙，我惊诧她为何也回母校，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三木在家，我忽然想起我的小儿三木尚是幼儿，离开我怎可？我得回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觉得好像坐的是飞机，其时看不到机场，只走在一个据说是熟悉的村庄，不时看到三五个人聚拢闲聊，有人认识我，问我工作了吗？我满心骄傲地说，我教了20年书呢，现在的教书我觉得不是在教书，羞于算上。他们马上换了尊敬的眼光看我，但无人再与我言语。我问路，他们没人说，七拐八拐，我迷路了，周围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我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有点着急，我挂念我的大儿，我更担心我的小儿。

      一直在走，搜寻记忆里的所有过往。天很暗，夜幕笼罩，我终于来到一片池塘前，四方形的，水与岸平，明净如镜，只是泛着绿蓝的光。记忆骤然停顿许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外婆的家就在这样的一个池塘边高地上，只是眼前的池塘比那大了许多。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我抬头朝池塘西南岸上望去，高地赫然，上面两间瓦屋赫然！我长大了，池塘也长大了。紧走几步，心儿飞了过去——我终于到家了，此时脑里没有了我儿，没有了工作，心里盈满了温暖、安稳、踏实，我想要快点迈入那院落，投入到外婆的怀里。刚走两步，就看到屋后站着二舅妈，她冷眼看着我，一个激灵，我站住了——外婆已经不在，我此生再难见她！泪水顷刻涌出眼眶，这世上再无让我安睡的怀抱，情不自已，我掩面啜泣，进而号哭……

      夜，漆黑一片，我被丈夫推了一下，醒来，他继续沉沉睡去，我却任涕泪横流，梦中回家的情景犹在，无家可归的悲伤清晰而又深刻。

      累了，小孩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