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照片,然后回顾。
我记得雨天,雷雨交加,我和三妹骑着与年龄不符的脚踏车一路高歌。雨天,雷雨天,夹杂着风雨,在晚上七八点的村路上你怎么唱都适合。没有人会来管你,轰隆隆的雷声就是伴奏,把白天的不勇敢覆盖,然后唱出自由之歌。苦中作乐最是容易的。
不知道从哪个年龄开始,我的自尊心开始发展起来了。
读小学一年级周末就跟着妈妈去陶瓷厂,她做的是包装工作,吃烧陶瓷的窑蒸的饭。一块钱的珍珠奶茶也是她合作的一位六十多的工友买给我的。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也没心思去知道。凌晨,我想熬夜陪她加班去换她的早点回家。她打了电话,让叔细叔过来送我回家,细叔家有摩托,快。
后来,我常常去我妈工作的陶瓷厂里帮工,跑跑腿,拿点东西。后来竟也谋得一个“独立”的位置,做起副手来了。这时候,她改成陶瓷贴花了。我做的能比的上她了!
后来,每天清晨,我都会躲到老家土坡旁边的房子后面哭一阵,总是重复内心的挣扎:“为什么别的小孩周末都在玩,我就得去帮工!我想要学习,想要轻轻松松当个小孩!……”哭完,走去房子前面,猪肉档口那里,坐上脚踏车,又跟我妈去厂里了。这时候,我大概读四年级。
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校长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例会上说着:“以后煤气都没得用了!很多人要失业了,吃饭的油都买不起了……”我想着多帮家里点忙,多挣点钱。这时,我十二岁。
初三了,我妈问我:“要不,不要读高中了?”我忍着痛,说:“我要读。”
高三了,我问自己:“要不,不要读大学了?”狠狠心,还是读了下去。
古人说:“忠孝难两全。”对我而言,理想和孝难以两全。
大学了,家境和我一般的朋友泡在了“勤工俭学”里,而我活成了“叛逆”的模样。我不愿周末都去打工,我想享受生活,我要看书、旷课、春天去游玩,我要聊天、散步、浪费时光。我要跟平常人一样,不卑不亢……那时,一顶“贫困生”的帽子,总在头顶念紧箍咒:“努力拼博,否则你就是忘恩负义;迎难而上,否则你就是一无是处……”也不知是别人念的,还是自己的“念”。
工作了,我家的房子也快塌了。最先塌的是隔壁的隔壁,然后是隔壁,然后每个雨天,我们姐妹都在想,什么时候这个房子能够在一个无人的雨天倒下。
一次通话,我爸说:“你妈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播点小曲听。”我明白她是知道她的儿女都长大了,不用为“钱”而忘我了。
现在回去,根本看不了她的人影,一问,都说去村里大花场跳广场舞去了。我跑过去看,看她汗流浃背,看她笨拙地努力地扭动,便知道,我的枷锁终于在时光的流水中冲淡了,也在自我挣扎中松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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