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沉浸在海底,就如同白日焰火,旁人无从察觉,可是一直在努力绽放。 ——题记
总也喜欢待在那个堆满了旧物件儿的房间里,开着门,不开窗。清晨的阳光透过老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飘荡着点点粉尘,充斥着旧时的气息。我爱堆东西,不过是爱堆回忆罢了。斜倚在房间的一角,慢慢整理着我的往事。碎了满天的往事成空,皆散于晨雾中。其间最多的,是和母亲有关的。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不大清楚。总之,她是一个笨拙的人。我只道她笨拙,却不懂她的深爱。
我生病了。不是很严重的大病,需要住院动动刀。初有意识的时候,我正在被人推进病房里。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围了好多人。画面里都是雾气,麻醉药效刚过。也许,在我不曾注意到的一隅,有一个焦急又笨拙的人。一定是有的。穿着医院的病服,懒懒地躺在摇起来的病床上。尤记得妈妈拿着勺子就往削好的苹果果肉上剜,舀出来了,便喂给我吃。那个苹果大概是粉粉的,可我只吃脆的。
小的时候,离小学只消五分钟的路程,也还是肆意地享受着妈妈的接送。小学很小,通往学校的路上有一座很窄的桥,桥上的铁质扶手也早已生锈。下了桥便是一段很陡的石子路,桥不大,却很高,从上面骑车下来很危险。我已经到了校门口,背上了书包,跨过小校门的铁门槛,一次也没有回头。很久以后,听爸爸无意中提起。在其中这样一个妈妈接送我的清晨,下了那座小铁桥,妈妈滑了胎。具体的也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小时候有一段日子里,妈妈的嘴唇上方结了一个痂,那个位置和电视里的日本鬼子的小胡子一般无二。原来就是那个时候啊。
升四年级的那个暑假,语文作业很少,只需写满一个小小的田字本,内容自定。‘’田、中、花‘’这些一年级学生都会的,我兴致勃勃地写满了整个田字本。可妈妈却把它撕了,一张纸都不留。我哭了很久,躺在木质地板上不肯起来。妈妈借了五年级的课本,让我重新写一遍,专挑笔划多的。
再大些,不知怎的,妈妈忽去做了节育手术,说可以给我拿个独生子女证,中考时可以加个5分。我看着宣传的小册子,反复确认,开心得要命。可是我不曾想到,妈妈因为节育的塑料环发炎,受了多少苦。就连现在,也还要每年一次去复查。
我说我想吃番薯干了,她就马上晒。彼时她和爸爸正在广东帮着爷爷打理公司的一个小办事处。爸爸在微信发来一个小视频,画面里是妈妈在翻凉席上的番薯。妈妈听说带皮吃可以防癌,所以把皮洗得很干净。因为怕坐飞机带过来,番薯干会发霉,所以她晒得很干。因为晒太干了,所以番薯皮硬得根本咬不进去,妈妈又把番薯皮一个一个地剥下来。可那么硬,哪里好剥呢。记得妈妈喜欢留指甲,顶喜欢大拇指的。当番薯干乘坐飞机被带回来的时候,上面未撕干净的皮还清晰可见,妈妈的指甲也全都剪了。大概是剥皮的时候伤到了吧。广东的太阳即使在冬天也是很毒的。里面有多少妈妈的爱,就晒了多久的太阳,我咬起来就有多硬。
你看,她多么笨拙啊。她的爱沉浸在海底,就如同白日焰火,旁人无从察觉,可是一直在努力绽放。
总能看到那些拿校讯通打电话的小女生。右手拿着电话,左手绕弄着电话线,侧身靠在白色的瓷砖上,左脚尖总是踮着,不安分地在地上挪着。我嘲她们忸怩,可不知道,我打电话的时候笑得多傻。
橘色的暖阳升,雾气消散。往事重又拼凑在一起,深记的渐忘的都清晰起来;浅显的隐晦的都看懂了。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我想,那该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的忧愁。什么时候,不愿倾诉的不愿透露的小事情,不可名状的虚无缥缈的小情绪,我都爱一股脑儿倾泻给母亲。原来笨拙的人一直是我。看不懂你的爱的我,不明白你的爱有多深的我,懂了以后却视而不见的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作何回应的我,才最笨拙。
典当过青春,但妈妈还是少女。如果换我来对抗世界,妈妈就不用再做灰姑娘。年岁很累,可妈妈是花。八月已经过完了,我想等一个新的初春,藏起来,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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