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大概是最近一次和朋友聊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大块的发呆时间了。
我小的时候是一个很喜欢发呆的人,发呆多到常常被老师批评那种。而且我并不觉得发呆是件没意义的事情——倒也不是说我会赋予发呆这个行为什么形而上的伟大意义,只是说我不抗拒罢了,甚至很多时候我还会刻意地制造发呆的时间。我听哥德堡变奏曲最密集的时间大概就是在初中,我会在每个下雨的周五傍晚撑着伞出去一边散步一边发呆。那时候的时间好像是无限的,发呆会让时间显得更长,纵然我并不记得那时候我到底做了什么。
再长大一点也依然喜欢发呆。面对长辈常常投来的“抓紧时间学习”“一寸光阴一寸金”之类的职责,我很多时候是不在意,甚至反感的。发呆便是我反抗的手段。我的发呆很多时候看上去像是佐餐——可能实际上那个时候我表象上的行为是坐在楼梯上喝啤酒,或者是在浴缸里泡澡。总之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外界的东西不太进入我的脑子了,也没有给思维的流动带来动力。头脑里散落的东西大概就像一堆乱七八糟的柳絮一样,无精打采地打着转。也没什么攻击性,就在那里自得其乐。对于每天早上都要被闹钟闹醒然后去食堂大声朗诵课文的人来说,这种行为大概的确是一种对人生的浪费。
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发呆我自己记不清了。大概是从读研究生开始。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时间的庞大压力,然后不断的逼迫自己去利用碎片时间吸取一些什么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年正好是国内媒体营造知识焦虑最严重的时候,大概我也是受了那个的影响。然而这种知识焦虑——碎片时间学习——自我提升的闭环并没有形成。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抖音之类的玩意儿用奶头乐不断侵袭自己的大脑,原本整块的时间也被这种吸收信息的习惯切得一块一块的了。我本身对这种短视频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反感,一口气刷两个小时的抖音如果能够对自己的精神起到放松作用的话也是件好事情。然而至少就我个人而言,这种麻木的碎片快餐式的知识吸收,其带来的放松效果远不如发一会儿呆。
然而我已经不习惯发呆了,我的习惯变成了机械式地把手机拿到眼前然后看一些也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以前发呆是我的脑子在发呆,现在发呆变成了手机发呆,我的头脑变成了手机这个算法平台的器官。
想要克服总是很难的。今天我把手机插上充电头放在了另外一个屋子里,自己却总是不是地想要摸出来手机,进入那个机械的信息流淌状态。简直就像戒断反应一样。我不知道斯蒂格勒有没有研究过这种东西——他的书我读的还不够多。但是如果他还健在,即使他没有研究过,他也一定会开始研究。我会希望多一些人出来剖析一下类似的问题,这大概是当代人必须要面临的新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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