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西门是操场，操场尽头是城墙，城墙外边是沙丘。大大小小的沙丘连绵起伏遍布郊外，沙丘上肆意生长着枝叶繁茂的枣树。那是董晓明和王俊等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且不说沙丘上的沙土松软如棉，光着脚淌过去甚是惬意；也不必说树林里各种野草闲花长势烂漫，如在画中。单只是枣树上坠满的枣子，青红相间，色彩斑斓，如蒜辫一样挤满枝头，看着就让人眼馋。随手掐一只嚼在嘴里，那叫一个脆甜。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好去处，唯有董晓明和王俊去的最勤快，因为此时大枣半红不青，生吃起来口感最好。
下午第四节课是课外活动时间，两个人轻车熟路，直奔沙丘看枣树。一边挑选着枝条上的枣子，一边讨论着班里的趣事，谈笑甚欢。正在得意时，突然身后冒出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瘦弱，面目黝黑，身边还领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像一对父子。那男人上来就攥住了董晓明对手腕，面目狰狞，嘴里厉声叫嚷着：可算逮住你了！一旁的王俊赶紧上来拉扯那男子，却被那少年拽住。董晓明有点惶恐，一边挣脱一边说道：你干什么！撒手！那男人力气大，手指如铁圈一样裹紧他的手。“你们真是缺教训，天天偷枣吃，这回逮住了，怎么办吧！”，男人气哼哼的说着。“这枣树是公家的，又不是你的，吃俩咋了？”王俊并不示弱。男人听罢更生气了：“这枣树就是我的！你俩少废话，掏钱！不掏钱就把你们交到学校去！”董晓明心里暗叫一声“卧槽”，心想这回倒霉了。他自知理亏，心里自然就怯懦了几分。
两人急于挣脱纠缠，想迅速逃离。但已被对方死死拖住，无奈之下，开始讨价还价。男子说：吃一个枣子一毛钱，你们掏两块钱！董晓明心中大恐，心道：这回遇到讹人的了。他们只能争辩：根本没吃那么多，并且这讨价太过分，一斤枣子也卖不了几毛钱。双方正在缠斗时，远处又走来几个学生。其中一个人赶忙过来打圆场，董晓明大概认得，那是50班的学生。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圆脸，大眼睛。这同学很能说，拉着那中年男人一阵说和。先是替二人认错，后是与男子共情，表示理解对方的愤怒。再就批评董晓明不懂事，引导二人向男人认错，董晓明二人早已心虚，急于摆脱困境，自然听从安排，比较诚恳的认错。最后那男生又说该赔钱，让二人翻开自己的口袋，二人总共才两毛钱。那同学又如经纪人一般和男子商量道：老哥，你看他俩也是穷学生，兜里也没啥钱，这两毛钱你先拿着，如果不够，让他俩明天再送过来，我担保他们能做到。我是高一50班的董志高，你们村支书谢群生是我表叔。话说到这份上，那男子面色变好，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钱我也不要了。以后别再偷枣就行。事情结束后，几个人结伴回校，董晓明和王俊对董志高甚是感激，也满心佩服。彼此拉手，决定以后做好朋友。
董晓明没有再去偷过枣子，他和陈兴田找到了一个更好玩的项目——摸树猴。就是几个小伙伴一起爬到树上，然后由一个人用手帕蒙住眼睛，在树上摸寻其他人，摸到哪个算哪个。被抓到的人就算输了，继续扮演蒙着眼睛捉别人的角色。游戏规则很简单，玩起来却十分有趣。捉人者要学会听风辨音找方向，还得手脚灵活如猿猴。安全问题自然也要保障，这就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活动。树身不能太高，不然摔下来太疼。树枝要粗壮，不然禁不起折腾。树头要宽大，不然活动空间不足。地面要有松软的沙土，万一掉下来也没危险。经过综合考量，他们选定了城墙根下的一棵老杏树，那里就成了他们的游乐场。这一天下午，最初只有董晓明、陈兴田、王俊三人“摸树猴”，后来不断有新人加入。赵丰年、怀小舟也禁不住诱惑，纷纷上树。鼎盛时，七八个人在树上乱爬，远远看去，像一群猴子嬉戏。
政教处干事范彬彬是个非常讨人嫌的角色，他经常倒背着双手在校园巡视，他事无巨细，啥事都爱管，主要是针对学生，主要是挑毛病。他要是觉得有人违规，上来就是一顿批评，并且还会通知班主任。情节稍重的人，还要在全校大会上做检查。有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本来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的，他却是眼里不揉沙子，乐意盯住不放，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他就像一条猎犬一样，伺机寻找猎物。学生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犯病病”。
“摸树猴”活动酣畅淋漓，几个人正玩得开心，毫无察觉间，范彬彬就站在了树前。他昂着头，面目阴沉。倒背着双手，眼神凌厉。他大声命令学生下树，并且排成一队。犯病病刚从部队转业到学校，急于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他在政教处又主管学生纪律监督，所以每次遇到违纪学生都比较兴奋，他不想浪费向领导展示自我的每一个时机。他并不询问这几人的班级姓名，只是泛泛的讲了一些学校纪律，他指出：你们要深刻认识自己所犯错误，回去以后写检查，并交到政教处。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是哪个班的，不要存侥幸心理，认错一定要认真。赵丰年心里不耐烦，正要发作时，犯病病却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去了。几个人耸耸肩，高高兴兴的往回返，赵丰年说道：写个屁检查，都别搭理他。他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哪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晚自习时，兰军老师把几人叫到办公室，和颜悦色的通报了下午的事情。他声称：范老师已经和他交流过信息。赵丰年和怀小舟本想否认此事，又把话咽了回去。兰老师又说：检查要写，写完了交给范老师。他的脾气你们知道，不要硬抗，对自己没好处。
几个人终于还是没写检查，于是，周一的学生大会上，范彬彬就当场通报批评了几个人，指名道姓毫不含糊。几个人一时间名扬全校。散会后，几个人暗地里对范彬彬是一顿臭骂，自觉很丢人。这事终于也传到几个人家长耳朵里，王俊少不了又挨了王坤老师一顿揍，就是赵丰年怀小舟也没躲过一顿臭骂。怀小舟的老爹恰是教育局长，这事弄得有点打脸，面子上也不好看。据说校长后来又训了一顿范彬彬，说他办事没智慧。让董晓明困惑的是，这范彬彬到底是怎么确认这几个人的身份的？王俊告诉他，其实范彬彬本来就认识他们三个人。之所以没有当场点明，无非是装公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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