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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夏雪宜离开,我再也不穿红衣。
教众都曾赞我肤白貌美,配上红色衣衫,美艳不可方物。也有无数风流小伙,用他们强壮的臂膀、聪明的头脑吸引我,我看都不看一眼。
教主叹气说:“红药红药,聪慧伶俐,谁能把你这枝娇艳的花插入瓶中,一世供养?”她觉得我眼高过顶,我看那些凡夫俗子,完全走不进我的心。
我就穿着张扬的红裙,鬓角斜簪红嫩绽放的扶桑花。穿行在青山绿水、摆夷村寨中。
白发苍苍的老阿妈抚摸着我的手,满是皱纹的嘴嘟囔着:“多美的女菩萨啊!”
面目狰狞的恶汉脸色青紫,眼球突出,肿胀的右手哆嗦地揪住我的裙角:“妖女,蛇蝎美人……”一句未完,七窍流血。
我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我救治我怜惜的人,我随意毒杀心狠邪恶的人。管他是魑魅魍魉,还是大罗神仙。我,何红药,就是要为所欲为,尽情恣意。
我没想到,我命中最大的劫还是来了——夏雪宜。俘获了我的心,毁了我的生活,最后,还要了我的命。
金蛇郎君,多好听的名字。霸气横生,又文气彬彬。他人如其名,武功神出鬼没,为人却毫无骄矜之气。
从不嘲笑我对村外的一无所知,还耐着性子教我写下我的名字“红药”。
我的名字写得歪歪斜斜,他笑笑,刷刷几笔。一只欹斜的珊瑚色花朵,下衬琉璃般翠色叶子,婀娜多娇。跃然纸上。
“红药,这就是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全是闪烁的星星。原来,一个人的眼里,居然藏着整个浩瀚星空。
他面色潮红,细密汗珠从脸上,臂膊上层层渗出。白布抹拭,干了又出。这是中毒了。
我为他褪去衣物,我为他敷上药膏。我脸红心跳,但我要救他的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耳际涌来一片潮热。再毒的药,再狠的功夫,都不能让我服软。
夏雪宜,让我神志不清,目眩神迷。
五毒洞成了我的新房。嶙峋的石头咯得我肌肤生疼。夏雪宜的温存让这里成了最宜人的锦绣天地。
一步错,步步错。为他,我偷了金蛇锥。为了他,我被下毒破了相。曾经美貌无伦的何红药,变成了人见人躲的丑八怪。
看着我毒药入口,噬骨剜心般痛苦样子,看到我丑陋不堪的容颜。教主长叹一口气:“红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继任者。”
夜晚的苗疆,蛇虫鼠蚁出没,别人觉得可憎可怖的毒物,我任它们去吸食亲吻。它们不嫌我丑,它们知道我心中的甜蜜。
我等着,等着金蛇郎君夏雪宜,兑现他的诺言。我不再是身着红衣明眸善睐的何红药,但我的心仍然一往情深。
我又错了,他拿着我盗得的宝物,再也没有回来。
暗淡无华的黑衣伴着我,冒着再次被罚的灾难,离开了五毒教。去找这个食言的男人。
躲开繁华热闹,专挑黑暗逼仄的小路;白天带着厚厚的黑色面罩,夜晚才将我的疤痕坦然曝露在月色之下。原来那么爱光明的我,现在却成了青睐黑暗的虫豸。
终于找到了他。
他的眼中满是厌恶、嫌弃和冷漠。原来,他不在意我美貌与丑陋,也不在乎我红字或黑袍。他在乎的女子,叫温宜。
我是苗疆的女人,我的心在泣血流泪,我的眼里却没有一缕水光。
我恨他,我废了他的武功,断了他的手脚。囚禁他在荒无人烟的山洞。
我一遍一遍叙说,这么多年来,我为他遭受的不幸。他的脸上,总是微笑,噙着不屑,透着凉薄。
我紧张地捕捉他的神情,想找到当年的温存,想看到他眸子里的红衣美人。可惜,都没有。
我却意外地找到了温宜的金钗。
我夺过金钗,恶狠狠地甩到了洞外。夏雪宜不再挣扎,也不再讥讽,一缕鲜血流出他的嘴角,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散去。星空至此,全为暗夜。
只有一丝戏谑的笑挂在他的脸上。他,还是那么英俊,让人心动。
我用砖石和泥巴把洞门封住,把最后一丝光明留在洞外。现在,这里只有夏雪宜和我,就像当年的五毒洞。
我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脸,静静躺在他的身边。怯怯地问。
夏雪宜,来生你会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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