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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儿女 逆子 1

世间儿女 逆子 1

作者: 丛虫 | 来源:发表于2016-01-14 07:46 被阅读0次

    顾家宝大学毕业四年,跟他爸吵了四百多架,不吵架的日子里,两人从少说话到不说话。顾家宝的妈许淑琴还没到五十,原本打扮得花枝招展,跳广场舞身姿婀娜,一口气跳四十分钟,完了还能回自己的服装店招呼生意,结果被老公儿子这两个活冤家气成高血压,住了三次院。

     

    吵架内容其实无甚新鲜,最开始揪心戳肺,后来就老皮老肉进入机械循环。无非是顾国明冷哼一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顾家宝就回嘴:我这个样子么,是你生的。顾国明脸青了,说祖宗不积德,才会生你这么个东西。顾家宝说祖宗也积德了,不是先生了你么,要说不积德,也是你自己不积德。

    顾国明气得浑身哆嗦,明知道儿子是故意气他,还是忍不住怒火熊熊,破口大骂:我怎么就不积德了,最不积德就是养了你。兔崽子,王八蛋,养猪都比养你强,养猪还能杀了吃肉,养你的钱都打水漂了,这么大个子的人,赖在家里白吃白喝,还有脸顶嘴,你没有脸,你不是人!

    他激动起来的时候,就是顾家宝竭力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用尽全身力气,装成满不在乎,斜眼冷笑,等他爸爸骂人的间隙,悠悠插上一句:

    兔崽子是你的崽子。

    或者:王八蛋是你的蛋。

    或者:我不是人,那你是啥?

     

    这些狠话是气话也是实话,实话直戳心窝。顾家宝知道自己确实就像老爸说的那么烂泥扶不上墙,那么没出息,顾国明也知道这反咬他一口的小子确实是他的蛋,父子俩一样的身板一样的脸,亲生宝贝蛋,心坎儿里捧了二十几年,以为能成龙变凤,结果,孵出一只混帐白眼狼。

     

    最重的伤害往往来自亲人,因为他们离你最近,最爱你的人知道你那里脆弱,专挑死穴下手。我们对外人客气有礼,满口对不起谢谢没关系,但对于亲人我们却分外苛刻,因为我们指望用亲人的爱来保护自己,哪怕有一丁点的破损都不可以,一点点的破损会迅速扩大成黑洞,往日的爱和甜蜜,统统化作恶毒。

     

    这些争吵总是以许淑琴放声大哭收尾,平时她把自己收拾得溜光水滑引领小城时装潮流,会保养会穿衣做得一手好菜,普通话不仔细听也挑不出多少口音,如果她儿子成了名人,她可以立即在镜头前展露甜美矜持的微笑,说出些高水平的场面话,让观众惊叹小地方也有这样有风度好教养的妈妈。而遇到此类伤心家事,她只有一把鼻涕一把泪,拍了桌子打凳子,说了这个又劝那个,还要哭自己命不好,比一个县城妇女更像县城妇女。而平素这样的做派,向来是她看不上的。

    这世间,大城看不上小城,小城瞧不起县城,县城人笑话农村人,农村人也要和隔壁邻居互相踩踩。大家脚下不踹点什么,就不能显出自己高明。社会秩序是把明晃晃的梯子,天下人都在上面舍生忘死地爬,爬上去了,不必被人踩还可以踩别人,爬不上去,那就任人踩成肉泥,不许呻吟抱怨,自找的,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原本,顾家宝是应该站在梯子偏上的位置,至少从起点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当年为了儿子考上省城重点大学,顾国明请客二十桌,许淑琴把一家人打扮得淋漓尽致,自香港买回来的名牌衣服,上了身把气质洗刷一新。三口人个个大眼睛,高个子,除了顾国明中年发福有点肚子,许淑琴和顾家宝都瘦。父子俩穿西装,许淑琴穿盘花锦缎旗袍,梳着高高的发髻,三个人站在一起跟拍电影似的。那天顾国明喝了个醉,即使不喝,光听好话也醉了。大家的恭维也有几分实在,从小城考去省城上大学,算是大好前程迈开了第一步,,然后上研究生,去大城,出国,或者在省城找份工作 安家立业。只要不留在原地,就算是出人头地。

    再看十七岁的顾家宝,一米七五的细高条,浓眉大眼高鼻梁,跟他爸爸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皮肤白净头发浓黑,笑起来左脸有个酒窝,又是从他妈那里继承的。如此英俊少年,斯文有礼貌,就算没有这份文凭,大家也会看好他。

    何况,他在这小城没学坏没浪荡,不闯祸不惹事,屁股稳稳坐在教室里,读了最好的小学中学,年年拿奖状,高中没迷恋网游,没发疯追星迷偶像,高考没发挥失常,稳稳考上个好大学,虽然不是清华北大,也是全国重点,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不夸他夸谁。他年纪还小,可三岁定八十,准是个好公务员,大学老师,或者名医什么的。这样的孩子是父母脸上闪耀的光,祖坟上冒起的青烟,亲戚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孩子”是天下所有孩子的噩梦,对,所有孩子,因为即使是“别人家孩子”,在自家

    里也经常听见父母夸赞别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父母们,一生都要活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之所以放在最后,一方面是为了凑个四平八稳的字数,一方面是达到了前三个要求之后,再活泼也活泼不到哪里去了,所以干脆大方点,允许活泼。

     

    各种口号语录构成了父母做人处世的价值观,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就是一条,所以孩子不用哭着问父母为什么不夸自己而是夸别人家孩子,得到的回答毫无疑问是怕你骄傲啊。你骄傲就会落后,落后就更不能被夸了。另外夸自己的孩子那对父母来说也是骄傲的表现,人怕出名猪怕壮,孩子都不让骄傲更别说父母这些夹起尾巴做人的成年人了。

     

    至于老外们常说的“你是我的骄傲”“我以你为荣”,想想看,为什么他们是老外呀,我们勤劳勇敢谦虚善良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里就没有这一条。崇洋媚外那是骂人话,最要不得。跟他们学什么学,成天我爱你我爱你,动不动就抱抱亲亲,那不像话。我们讲究的,还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虽然常常琢得一肚子气,该琢还得琢。

     

    顾国明就是这样典型的中国父亲,即使在他最开心的这一天,也不过把那张习惯性板起的脸放松了一点,让两条绷紧的法令纹柔和成了一对括号。

    但许淑琴正站在丈夫的反面,男人如果是件正统隆重的西装大衣,那么她就是大衣里面柔软华丽的缎子里衬,精细地包好每道边,美得放光,软得贴心。许淑琴对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爱不够。顾家宝是顺产,头胎居然都没痛多久,三个小时就出来了,胖乎乎肉手肉脚,吃起奶来咕咚咕咚,小手还会颤巍巍地摸着妈妈。那种血肉相连麻酥酥的感觉开天辟地般震撼,许淑琴从前照看娘家又照看小家,还得帮丈夫拉扯婆家一帮兄弟姐妹,在那一瞬间,那大堆粘糊糊的亲人统统都靠边站了,世界上只剩下她和儿子。她整个人就是为了儿子存在的,儿子笑她跟着笑,儿子哭她陪着流泪,儿子生个小病,她简直想跪下求医生拿手轻轻一点就给治好了。

     

    所以,也只有她知道,顾国明对儿子的爱,一点不比她差。月子里顾国明手洗全部尿布,借钱买甲鱼,买新鲜活鱼活虾,都由他蒸了煮了,端给许淑琴吃了下奶,补身体。家宝闹着不睡觉,顾国明就搂在怀里一夜夜地哄,唱歌唱戏,背古诗念儿歌。家宝拉了大便,顾国明不嫌,买了个笔记本记录颜色形状,怕孩子万一是生病也有话告诉医生。看着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又细心无比地照看着婴儿产妇,这比什么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人。那是一段充满欢乐的穷日子,让人回味不尽。

     

    顾家宝也争气,他长得漂亮健壮,新生儿时就备受医生护士宠爱,连隔壁床产妇的家人都围观这个白胖宝宝。他的满月照和周岁照都被照相馆免单了,照片放大了放在橱窗里,如果在

    大城市,很有可能他被星探发掘去做了小模特。顾家宝身体也不错,除了偶尔拉肚子小感冒以外,贪吃贪睡贪玩,走路说话都比别人早。上小学时家里条件好了,许淑琴给他报的课外班有画画,钢琴和奥数,除了钢琴他确实没天分,半途而废,奥数他一直参加竞赛考到了全省前二十名,虽然这成绩不够保送名牌大学,但是也让他轻松高考拿了个高分。画画也拿过全省二等奖,老师特地问了家长他要不要去报考美术学院。许淑琴和顾国明异口同声:不去,班主任说了,我儿子是清华苗。顾家宝自己也不愿意去,他很难想象把画画作为一生的职业,他想学的是经济和金融,像报纸头条上常登的那些人,动不动就亿万交易什么的,多酷。顾国明的小公司不到三十个人,顾家宝希望自己能有个三万人的大企业,到了那时,爸爸总该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了吧。

     

    但凡事都有概率一说,并不是所有八十年代的漂亮姑娘,都能像许淑琴那样,嫁给顾国明这样能创下事业又爱家疼老婆的好男人,也并不是九十年代初所有的下岗职工,都有顾国明这样的运气,离开了体制反而风生水起,日月滋润。同样,也并不是所有中学里被老师看重的清华苗,都能顺利地考上清华。顾家宝的高考成绩并不低,但清华的录取线高得吓人,而且全省统共招的人不到十个。顾家宝在复读和上省城大学之间徘徊了许久,还是选择了省城大学。

    升学宴上,顾家宝带了点忧郁,心高气傲却初受挫折,他有点一脚踩空的自卑感。只是这样的感觉,也并非他独有, 全国有成千上万的这样成绩优秀的尖子生,向往着北大清华,却只能退一步去了某大,本来某大在别人眼中也是金字招牌,但在这些期待落空的少年眼里,什么都不是,连同自己也一并否定了。这样的大学第一年,难熬至极。

    后来,顾家宝想,自己人生的坠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大多数小城人还有传统观念,觉得读大学是一步登天,他们不知道,大学里照样有成绩单,还有各种资格考试,保研,考研,留校,出国,找工作,以及跟这些事情有关的各种龌龊和猫腻。

     

    在这场浩大战斗中,顾家宝输得很彻底,他成绩不是最好的,况且最好的学生也没被保研,而是被老师做工作,说既然成绩这么好,考研一定没问题,让出保研的名额给有需要的同学吧。有需要的同学么,就是背景深厚的某人的儿子。

    顾国明虽然也百般寻找关系,给副校长送过几盒高级茶叶,但他一个小生意人,实在无法跟根基深厚的官人富人竞争。顾家宝加入了考研大军,还保留着几分高考残余的心气,他考研报的都是北京的学校,为此他坐火车跑过几次北京,在自己仰慕的校园里走了走。等成绩下来,他差着二十分。比火车一千公里的地理距离要遥远得多。

     

    满腔热血,却遇了一场夹着冰雪的冷雨。顾家宝收拾行李回家,迎来了顾国明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对中国式父亲来说,这是“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不过家常话里没有这些文

    绉绉的词,他说的是你还有脸回家,你这书是怎么念的,高考不行考研也不行,老子辛苦赚钱供你念书,你就这么回报你老子?你不要去北京么,你去呀,人家谁谁谁怎么就考上了,你呀,就是没出息,没-出-息!

    顾家宝很想直接去死,看了看在旁边垂泪的妈妈,他忍了这顿骂,把头藏在被子里哭了。

     

    顾国明骂完了又心疼,他默默地去市场买了螃蟹和对虾,许淑琴做了一大桌子菜,千哄万哄拖儿子出来吃。没吃两口,顾国明又说教起来,这回是洗脑式的成功学,例证当然又是“别人家的谁谁”,比如老同事李阿姨家的明明姐,考上北京的大学没读研,但考上了北京某大单位的公务员,北京户口呀就到手了;再比如大表舅家的表哥,也没有读研,上的大学还不如某大,结果人家考上了省城银行;还有当年上军校现在留部队发展的某某,还有跟男朋友考上博士自己户口跟着进省城做了中学老师的某某,这些例子都经过精心挑选,无一例外都得到了省城或者更大城市的户口,体面单位和不错的收入,顾国明跟所有的小城人一样,认为这就是年轻人最大的成功。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样的成功案例,一定能鼓励儿子好好发奋图强,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不知道顾家宝听得心乱如麻,在这些成功的面前,彻底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许淑琴想安慰儿子,可是她几十年不变的抚爱还是婴儿式的,把孩子搂在怀里亲头亲脸,顾家宝从十岁起就对这些亲热行为感到别扭了。他知道妈妈是爱他的,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读大学,读完大学之后该如何应对这个时代,如何在这个由电脑主宰的世界里,找到一份安稳,强大,解决户口的工作,许淑琴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能扭转儿子命运的能力。她跟儿子一起默默地听着丈夫的训话,她知道这些都是对的,也知道这些都一点用没有,只会让儿子心里更难受,但她不能让丈夫不说,因为她知道顾国明心里也难受,这份难受跟爱一样,一点也不比她差。

    接下来的几年,比顾国明下岗的那几年还黑暗。顾国明当年好歹是车间副主任,认识一些小五金零件供货商,他跑南方进货,批发了零件到省城卖,两条腿一张嘴硬是趟出了一条路,许淑琴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晚上背着顾家宝去夜市卖服装。那段日子艰辛无比,却是白手起家的本钱,许家和顾家的亲戚有目共睹,顾家的老二和许家的大姐是怎么一毛一块地积攒,硬是盘了店,开了公司,接着买车买楼买商铺,两边的家族都靠他们俩提携贴补。这么一对能干人,却对儿子束手无策。

     

    顾家宝下了个游戏,坐在电脑前面,没日没夜地玩了半年。然后,顾国明硬把他拉到自己的小公司,跟在销售经理刘小晴的屁股后面打杂,学东西,结果刘小晴看上了这漂亮小伙子,顾家宝跟她被老爸从旅馆钟点房里揪起来,刘小晴连再见都没说就把他联系方式统统拉黑,辞职去省城了。接着,顾家宝把游戏里的装备之类的东西卖了两千块当路费,一拍屁股跑去北京。

    顾国明还心存一线希望,搞不好这小子找个北京的工作也好,省得在眼皮底下丢人现眼。

     

    还没到两个月,顾家宝灰头土脸地回家了,瘦脱了形。工作不好找,他连电线杆上“招聘公关经理月薪两万”的小广告都打电话过去了,心想大不了去卖身,做鸭子,骗子现实得很,直接要他往帐户里先打个一千块的保证钱,才可以安排面试。顾家宝只有仰天长叹连卖身都这么难。

    别的工作机会不是没有,餐饮服务员包吃住还一个月一千五,顾家宝在门口晃来晃去,纠结得死去活来,一边是破釜沉舟能屈能伸从底层做起才更显英雄本色的人生鸡汤沸腾着,一边是他打小被亲妈伺候无微不至从来没伺候过人包括他亲生父母的王子心在颤抖。最后那张到处碰壁的学历忽然发挥了作用,他一跺脚:再怎么说咱是个重点大学的本科生!

     

    于是,连最后一条谋生的路也堵死了。他只有回家。

     

    回家,就意味着要面对爸爸无休止地教训,喝骂,斥责和挑剔。面对无数“别人家的孩子”炫

    耀好工作,好单位,速度快的甚至已经举办完了婚礼,生好了孩子。面对妈妈那张充满了爱和无奈凄凉的脸,许淑琴没告诉过别人,她在儿子闯北京的那段日子里,买过好几次火车票,有一次甚至上了车,到了北京站之后,她出来在车站口呆了一会儿,吃了顿麦当劳,又买票回去了。北京不是她的家,她的心在儿子身上,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去看一眼,她看不到儿子,丢了魂,心也碎了不知道多少回,她不怪儿子没考上研究生,公务员,她怪自己没能力,不能帮儿子找个体面工作。她也不怪丈夫训斥儿子,她知道那是做爸爸的一片苦心,话是难听了点,可是只有亲爸爸才会这么劝导儿子啊,不是吗?换了别人谁会在你身上浪费口水呢?打是亲骂是爱,那都是实打实的爱呀,才会骂得那么凶。

     

    顾家宝在年底又考了一次研,裸考,可以想见的成绩有多烂。他钻进被窝里,谁也不想见。许淑琴在朋友的房产中介公司里给他找了份工,他也不去上。顾国明托人找了个小学代课老师的缺,他也不去。大姑家的堂哥发了财,做装修生意,找他去做财务,顾家宝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房间里拔出来,到客厅里跟堂哥说了声谢谢,转身又回去睡了。

     

    顾国明彻底爆发了,他送走侄子,关了手机,把沙发推过去挡住洗手间的门,许淑琴在里面推门出不来。顾国明先是端了把椅子,太重,放下椅子,去阳台换了一把晾衣服的叉杆,一脚踹开了顾家宝卧室的门,伸手扯下顾家宝的被子,就像剥下活着的蜗牛壳,顾家宝翻身起来,迎面被扇了记大耳光,这耳光如此结实,直接把他从床上抡了下来。顾国明上去又一脚,顾家宝本来想起身被他踢倒在地上,叉竿劈头盖脸地打下来,顾家宝本能地挡住脸,打得钻心疼,他知道爸爸是动了真怒,更灰了心,索性不挡了,打吧,也许打死了就一了百了,反正做人这么没劲,还不如死了的好,这命不是爹妈给的么,给的就能拿回去,拿回去就拿回去吧,这条烂命我不稀罕。

     

    许淑琴在洗手间里撞开门,硬是推开沙发冲了出来。她一看见凶神恶煞似的丈夫和手里的叉杆,心就差点从喉咙里吐出来,儿子倒在地上,满脸血,还对着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说:妈,我没事。

    除了生儿子阵痛时快要晕过去,许淑琴这辈子身强力壮连车都不晕,看着顾家宝的血,她往后一倒,晕了。儿子和丈夫没来得及扶她,后脑勺硬生生磕破了皮。

     

    顾家宝其实真没什么事,看着血流满面,都是皮肉伤,顾国明就算气疯了也没舍得下死手,顾家宝的眉梢后来留了个淡淡的小疤,发白,得凑近了仔细看才能看见。

     

    许淑琴落下高血压的毛病,受累,生气,受惊吓,就眼前冒起金星,两耳轰轰作响,两只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不知道该抓点什么好。抓不住儿子的前程,抓不住从前那个幸福的家庭,也抓不住从此丧失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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