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天空之上，发出诡谲的橙红色暗光，倾泻在北荒的戈壁滩上，给戈壁滩上的万物笼罩了一层不详的气息。
“谁？”低沉而又短促的声音划破了黑暗中的静谧，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之上。手持长弓的少年感受到周围隐约的人族气息，在脑子中尽力搜索他库存不多的人族语言。
一阵窸窸窣窣后，在少年身后，几乎和男孩一样高的芦苇从中钻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眼睛发出夜里特有的诡异光芒。
少年转身看见那白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长弓，另一只手搭到对肩，摸上了背上的箭簇，眼里充满戒备。
“呵，”那狐狸竟开口说了人话，是略带轻佻的男子之声，夹带着干渴许久之后特有的沙哑，“连你也不记得我了吗？”狐狸眯起眼睛，眼中精炼的光芒竟慢慢透出一股血红色，显出一丝杀气。
男孩更紧张了，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像是洞察到什么东西一样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人族的味道？”男孩在师娘那里见识过障眼法的厉害，生怕这位不速之客出其不意地利用障眼法使坏招。
“你放心，我不会伤你分毫。”狐狸看穿了少年内心的恐惧，纵身一跃，轻快地跳出芦苇从，站定在离男孩十步远的距离。
“李未成，”狐狸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你还记得五百年前在北漠的那场人妖之战吗？”
人妖之战？从未听阿婆和师傅说起过，李未成又是谁？男孩疑惑，脑海里却飞速闪过一幅近半年来几乎每天都会梦到的场景：一位身穿白袍、身材颀长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站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比戈壁滩还要荒凉。
少年心间油然生出一种凄凉之感，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呼之欲出，想要走近，却又被什么蛮力生生扯远……
“也对，那时你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圣灵长成阶段中最顽劣之时。”那白狐叹一口气，往前靠了一步。
男少年箭的手缓缓放下来，又握住腰间的短刀，他看这白狐的眼光却与刚才不同了，有种自己也没察觉的熟悉感冲击着少年的内心。
一人一狐僵持了好一会儿，少年终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丞，”白狐回答，没等少年问就接着自言自语起来，“这一世，你为人，我为妖，我们永不能成为同族，这是大悲石永恒的诅咒，五百年前商郡老头那轻飘飘一纸判书竟让我等了这么多年。”
白狐顿了顿，不觉眯起了眼睛，透出狐狸天生的狡黠：“但你居然能察觉我上一世人族的气息，果然不是一般人族能做到的。”
少年静静听他讲完这一段，解释道：“我才不是什么人族呢，我是葵族人，和人族势不两立。”
“呵呵，你就信那些个小矮人和你是同族？”白狐语气带了几分轻佻，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材健硕的少年，眼里闪着精光，同时不忘跃上前两步。
“不准你这么说我阿婆他们！”少年一急，握住短剑的手松开，双手毫无戒备，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冲白狐道，“我叫葵司，从小生在长在乌霖，是我的阿婆、师傅和师娘教会我观闻世间万物，告诉我万物有灵，如何分辨真假是非，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们？”
白狐并未理会在气头上的少年，趁少年毫无防备的空挡迅速上前，几乎贴在少年脚跟前。
忽然有白雾从少年脚边升起，一股淡淡的墨香在鼻尖氤氲开来，少年惊奇地低头一看，一名身穿素色长袍的男子半跪在自己脚前，仰着头望向自己，一黑一红的瞳色中清晰地印着少年的脸庞。
“本妖墨狐尹承，没想到这一世你还是这么好骗。”那男子生着好看的眉眼，却偏偏带着一副欠揍的表情，在少年面前肆无忌惮地眉开眼笑。月光落在他面庞之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若不是他那略带妖异的异瞳，少年几乎都把他和站在戈壁滩上的人认成同一人了。
虽然少年从未见过那人的正面，有个声音却在内心犹豫地把这位名叫尹承的墨狐妖和那人画上等号。
“你究竟是谁？”少年就这么居高临下望着尹承，径直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这谜团岂是一句话的回答能解开的？
“尹承就是尹承，千百年来从未变过。”如今这一切都只因为——你选择遗忘，而我选择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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