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有个同学,一直很鲜活。尽管我们都已毕业了好些年头。
我们都叫他“觉觉”。他是那种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让人看到,甚至记住的人。
他的外形,有一种让人忽视不了的力量。高高的个子,胖胖的身材,像一堵墙杵在那里。他站着的时候,总不能直立,圆圆的肚子凸出来,很有几分“官味”。
尽管他的脸又肉又圆,但丝毫没有掩盖他那双铜锣般的大眼睛,眼球圆鼓鼓的,像青蛙的肚皮。我每次看到他,总会想起影视剧中愤怒的张飞,眼睛一瞪,胡子一动,剽悍倾泻而出。
他的嗓门尤其大,比喇叭更响亮,你在操场的这头,便可以听到操场那头的他,声音嚯嚯。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成为同学后,觉觉是第一个被我认识并记得的人。
我们第一次集体亮相是在教室里。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刚开学的第一天的晚上。教官走进教室里,让我们一个一个自我介绍。
那时候作为新生的我很紧张,总在心里数来数去,估算着还有几个轮到我,越算心越慌。结果同学说了啥,我一点都没留意。
可是,觉觉是个例外。他在走向讲台的时候,我就听到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来他走路的样子,一摇一摆的,好像大白鹅在走T台。
他一打开嗓门,全班都乐了。因为他的大嗓门自带音响效果,加上他拉长的嗓音,再配上手舞足蹈,还没多说话,同学们便已笑得东倒西歪。
而我在这种氛围里,竟然忘记了要估算自己自我介绍这件事。但这只是小插曲,他在军训期间,绝对是教官和同学们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第二天,军训在教官的训话里拉开了序幕。我们那个系,总共五个班,而我们班的教官特别帅,他是我们学校特警班的学长。
军训的第一天,站军姿。回忆起这一茬,觉觉就首当其冲啊!他在军训期间的表现,我们可是望尘莫及的。
在军训的时候,教官对我们要求特严:标准的军姿,静默而立,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可是,偏偏太阳毒辣辣地晒,汗水从头顶上冒出来,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从眼睫毛嘀嗒下来,从脸颊上顺流下来……不一会儿功夫,衣服湿透了。
可即便这样,汗水已包围眼睛,我也胆怯地不敢用手去擦。可是,觉觉同学却无数次擦枪走火。
教官说,我们在队伍里,不管因为什么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动。军人需要服从命令。
可觉觉在队伍里,让他不动,对他来说,还不如直接结果了他。他在队伍里,总会动来动去,不是手动了,就是脚动了,或者身体歪了……
结果,蛙跳、俯卧撑、蹲马步……等等,他都被罚了个遍。但是他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以至于,当我们还在担心违规被罚时,他早已经走出了战战兢兢,因为惩罚对于他来说像吃饭一样平常。
他不是那个被罚就长记性的人。有一次,我们班有个同学“齐步走”同边。教官让我们原地排队坐下休息,让那个同学出列学齐步走。
可是,觉觉同学按捺不住。他霍地站起来,学那个同学的同边齐步走,这一下,我们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倒,全乱套了。
觉觉同学又被罚。诸如此类的场景多了,我想同学们和我一样,没有人不记得他。毕竟,在那个时候,教官是权威,怕罚是共性。只有觉觉突破共性,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权威。
最轰动的一次,是觉觉同学在汇报演习排练的时候。那次,总教官也在场,而且他是总指挥,他在一旁看我们演练。
在这种情况下,觉觉依然是觉觉。他依然在队伍里不停地出状况。尽管我们比平时训练的时候,更带几分紧张和小心翼翼,可丝毫也影响不了觉觉的自带光环。
总教练很生气,用如三根大拇指初的木棒去打他,木棒都被打断了,觉觉也依然如初。气得总教练将他拉出了队伍。可是,我们都看不到他有丝毫情绪变化。
要知道,那可是当着所有新生的面,几个系的同届同学,他都没犯怵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早已经到了,我们够不着的高度。
觉觉,还有一大特色。他特喜欢和我们班绰号为“老虎”的同学抬杠。只要老虎说点啥,觉觉必然有另一套说词。
一天晚上,我们大家正在上晚自习。觉觉和老虎同学又杠上了。气得老虎走上讲台,对着觉觉说:“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全班哄堂大笑,要知道老虎同学的绰号就是老虎啊,放在当时的场景里,真是太让人乐了。
更何况,觉觉同学也不甘示弱,他又摇又摆地走向讲台,对老虎同学说:“老虎,你来,我就站这里等你……”
那时候,好多笑点都来自觉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由当初在同学群里的热热闹闹,到现在的沉沉默默。
只有觉觉同学,还时不时地,在班级群里冒泡,吆喝一嗓子,告诉我们他去哪了,在干什么,吃什么东西……
我从他分享的照片、行程、和语音里,对他毕业后的生活,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还是他,没有像大多数同学一样考编进体制。
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到处折腾。拼命工作、招揽生意、呼朋唤友、左右逢源……与从前一样,也不一样。
他依然会在同学群里,单呼老虎同学,只不过老虎同学在警局工作的数年,已是成熟大叔。他不像从前给予最直接,最激烈地回应。
谁的记忆里,不曾有那么一些同学,活跃了你的记忆,他用自己的独特,给自己做了一张专辑?不管你抱有怎样的态度和看法,都不及他在岁月里留下的自我形象。
不知岁月匆匆,那时平常已成过往。我们和许多的人,再也没有交集。但愿往后余生,你依然是大家的独特,你还能是自己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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