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这次回老家，又是匆匆过客几天，感觉时间严重不够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长恨此身非我有。

从十五岁开始在外求学，再到后来工作，这么多年来，自己就一直很少在老家。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次再回来，真有感到物是人非呵。上中学的时候，每三周可以回家一次，那时候总是很讨厌我爸动不动就是喝醉酒，动不动就是发酒疯，所以即使放假了我也不想回家。大学时候，暑假或者寒假，假期时间比较长，我宁愿找借口出去打工(其实我知道根本赚不到钱) 也不愿回家听我爸每天醉酒后絮絮叨叨。而现在，即使我再想听，也没有机会了。我原本不知道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此脆弱。有的人，可能说没就没了。他们消失得那么快，让你猝不及防。

昨天是我爸逝世三周年纪念日。因为一些原因，今年也没有能够给他隆重的办一场仪式，感觉很是对不住他，或者也算是自己不孝吧。

昨天，就堂弟一家，还有表哥和几个表姐以及两个姐姐一起在父亲坟前烧了一些纸钱。因为下雪的缘故，地上很多雪水，我们也是仅仅鞠了躬而没有行跪拜礼。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让我于心不安。

我想，等到十周年的时候，等我成了家站稳了脚步，等我富裕了起来，我要好好给我爸办一场祭奠仪式。虽然那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心里有些慰藉吧。

回顾我爸爸的一生，我觉得他活的很失败，我曾经在想，“一辈子混成那样，简直太不值得了”。后来我又认为，可能他只是他那个时代的牺牲品。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没法体会他们那个年代因为成分不好经历的遭遇：被批斗（比如扫大街）、挨骂、受歧视、没有学可上（什么？地主家的孩子也想上学！走吧，这里不是该你来的地方！）...

我爸一生爱酒，直到他病重之前也没有戒掉。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对酒深恶痛绝，我对酒咬牙切齿，一切都是因为我爸醉酒后发酒疯带给我的伤害以及心灵上的阴影。这么多年了，那种阴影仍然在。

我爸一生除了爱酒，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太懒了，可能因为他没有受过孔夫子的影响，他也没有什么羞耻心。我觉得很丢人的事情他却不觉得。曾经我和他大吵过，大闹过，我用酒瓶把门前的玻璃摔得粉碎（这么多年了，那个屋子堂屋门上的玻璃还在烂着），他对我大吼过，“你滚吧！滚了再也别回来了！”

时间嘀嗒嘀嗒，你说它慢，它就过得慢，你说它快，它就过得快。曾经，我以为我会有很多机会给父母好日子过，我想，“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们买好吃的，买好穿的，我给你们钱，我带你们坐飞机，我带你们出去旅游，我让你们为我感到骄傲”...

可是命运总是和你开玩笑。

如果我爸走得再早些，可能我就读不了大学，完成不了学业。当我毕了业，当我工作越来越好，我想，“啊，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赚多少多少钱，哈哈哈...”

就在我工作状况逐渐好起来的时候，父亲说走就走了，不给人好好准备一下，完全猝不及防。我一直在想，“你让我欠你这么多债怎么还啊！你让我此后愧疚一辈子啊！”

没了爸爸，我在想我欠他什么。他给了我生命，对我有生育之恩，可是我什么我没有还给他。以前我总是在想，“以后再还，以后再还，以后那么多时间呢！”

可是以后真的有那么多机会么。

记得多年前的某一天，爸爸和我在我们的小梨园地，那天他亲手在伯父的坟边四个角栽了四棵小树，他对我说，“你记住，等以后你有钱了，给你大伯刻一个石碑，他对你们几个（兄弟）那么好，他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我答到嗯。

而今，伯父坟前的小树早已亭亭如盖矣，而父亲也在土里整整三年了。苍天呵！

我心里一直惦记一点事，“有天我要给我大伯坟前立块碑，过段时间，我要给我爸坟前栽几棵松树。”

每次回老家，感觉其实很不好。老家亲戚不多，朋友也不多，在我心里感觉坏人倒挺多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农村路更滑，人心更复杂。”

哪里都是江湖了。

在江湖里混，难免沾上一身江湖气。人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我比以前成熟了，我看以前的自己，就像一个傻叉一样，以前做的很多事都很傻。现在，我把自己武装的很严实，轻易不相信陌生人，对人有诸多防备，我相信人性是复杂的，也相信人性并不是好的。

今晚和朋友一起喝了点酒，不多（我想以后我不会为任何人醉酒了），随便聊了聊，聊到人世无常，聊到以前过往，感觉哈，十年也就一弹指，回忆十年前，诸多往事，历历在目，而时间却真真切切过完十年了。

是朋友，无论做哪个行业，无论走什么路，都希望在各自的路上能够有一番作为。人生很短，且行且珍惜。

接下来，我的路要怎么走，这是个大问题，我得好好想想了。

2019.01.12 11:58

开封 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