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最善找文字茬的我总喜欢写成张爱怜,我时常想,她妈妈无意中的一个英文名谐音,是不是对于她人生的一种诅咒,就象她那句“人生是一袭华丽的旗袍,爬满了骚子”,让她的晚年为了跳骚而频繁搬家、惊恐,究竟是真实,亦或是心病,无人能知。
从很早以前就曾沉迷过她的文字。
那时,还年轻,贪婪地享受她带来的文字盛宴。那时,并不懂她文字背后的苍凉,只觉满纸都是珠玉翡翠,叮当脆响落满盘。便喜欢上了。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句句都是平常的字眼,扑面皆是惊艳。那时,也曾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位才华漫顶的女子,普普通通的汉语文字一遇上她便如着魔力瞬间光彩四射。也仅仅是喜欢,却并不甚懂得,不懂得她当时那么年轻,为何下笔却如此老到。不懂得她年少时对亲人的冷漠与绝情,不懂得清高孤绝如她,为何遇上他便变得低低的低到尘埃里开出欢喜的花,不懂得她为何在盛年里突然转身离去只给人留下一个华丽又苍凉的背影,更不懂得她晚年的深居简出与世隔绝……
这些年,一路世态炎凉,一路历练品偿,已经由当初的青春红颜步入沧桑中年。书柜里,她的书,仍然在,心血来潮便又拿出来重新翻阅一回,常读常新,每次的理解都有所不同。爱的不再是那满纸的华词丽句、警句妙语,爱的是她文字背后浸洇出的那份看透世事人心的苍凉。苍凉,没有经历人世的风雨浮沉,这两个字眼,就没有根基和底蕴。
也偶有读过有关她的书,作品评论,生平传记……一千个读者眼里便有一千个她。她已不再是夹在纸页里那个扁平没有生命的小纸人儿,她从书里走出来,活生生的,从童年到少年,从上海到香港再到美国……我跟随着她的脚印,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欢乐忧伤。无意中在电影中得知于深夜处专注于回忆某张脸某双眼,那个人的灵魂就会附体,于暗夜里,独自一人,是否真会?
她恋爱了,遇上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倾心的男人胡兰成,她那样爱他,他却那般薄幸。多少人恼恨她的傻啊甚至因此而无法原谅她,其实,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他自是薄情可恨虚假自私且严重滥情(个人感觉,并未去了解关注),而她,又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儿,哪里会不懂?只是,再坚强再爱憎分明再一目洞悉一切的女子,一旦爱起来,便与寻常女子无异。这样的痴,最可爱的真性情,却也是让她陷入最深的一场伤害。这样的爱与伤,青春年少的岁月,有太多人都曾经熟悉,才会越发理解并心疼了她。
大洋彼岸那段她与赖雅的夕阳恋歌,三十年的岁月鸿沟,挡不住爱的步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是个不肯轻易付出感情的“冷面人”,一旦付出又是那般痴绝。可她的爱,敌不过强大的时间,她拉不住他远去的脚步,尽管彼此间都有不舍,他还是一步一步走进苍老,最终只留她独存在这个世上,从此成了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她是一朵文坛奇葩,一双纤纤素手,冷冷撕开纷繁红尘,一枝生花妙笔,直刺人的灵魂。
她如一轮俯视人间的皎皎明月,素心冷眼,洞彻俗世人心。
她是民国走来的临水照花人,没有倾国倾城的貌,却有倾国倾城的情。
她是躲在深树里一只清绝的蝉,不鸣则已,一鸣便是震世的绝响清韵。
她是流浪异乡的一枚叶,飘离母亲的枝头,她的根便再也捉不住她的方向。
她是我们大家都爱着的张爱玲。
曾有太多她的追随者,心怀一腔仰慕之情,走近她,解读她,只当她是文字盛坛上款款而来的仙子,倾城的爱情当衣,华丽的文字为剑,头顶灿烂的光华,一路环佩叮当,旖旎而来。我却更愿意走近那个脱去仙羽霓裳融入世俗的烟火女子,以一颗尘世女儿心去解读另一颗女儿心,以烟火红尘的眼眸来观另一位红尘女子。褪去张爱玲身上层层神秘的光环,你会发现,倾国倾城的不仅仅是她透世人心的华丽文字与那一段欲说还休的爱情,更有她在生活面前那份不屈与抗争。在这里,她不是文字里的仙子神话,而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红尘中人,有着世人寻常的苦乐哀愁。快乐时笑,悲伤时哭,顺风顺水时她曾张扬,激流险滩中她更会迎难而上,这样的张爱玲,倒是越发值得怜爱与心疼,值得一而再地静心去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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