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一假期看了NT Live版的《弗兰肯斯坦》这部剧。意想不到的好。
在这部剧里,诗人弥尔顿的《失乐园》被多次提及。我认为,《失乐园》是这部剧最好的一个比喻。
无论怪物或是它的创造者弗兰肯斯坦,都在这里担当着双重身份,而这双重身份造就了两个人物乃至全剧的矛盾和张力。
怪物既是撒旦,又是亚当。
从表面上看,怪物与撒旦非常接近。他相貌丑陋,具有巨大的破坏力,确实与恶魔非常吻合。
但同时,他在主观上又有着成为亚当的强烈意愿。他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想和正常人一样,希望具有人类的社会性,希望被接纳而不是被人类社会所抛弃,也希望与和他相似的女人形成婚姻。
这些,都是亚当的特性。
而撒旦和亚当的两个身份,在怪物身上,并不是从撒旦变成亚当,或者由亚当取代撒旦。从始至终,这两个身份一直是并存的。他既是具有破坏力的恶魔,又有着人类的感情、渴望和诉求。这种矛盾构成了怪物悲剧的核心。
而弗兰肯斯坦的悲剧则在于上帝与凡人的双重身份上。
因为具有造人的能力,他就具有了上帝的部分功能。
而他的悲剧在于,他并不是上帝,他还是个凡人。
造出怪物之后,他完全控制不了。他不是almighty god。对于怪物他无法掌控,还没有去处理怪物造成各种破坏的能力。换句话说,造人之后,对于伦理上、社会上以及实际发生的各种后果,他全都无能为力。
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看到原著的初衷:在工业革命和科技发展的背景下,人们对于科技的恐惧。
科技如果真发展到可以部分取代上帝的程度,那么接踵而来的伦理问题,社会问题,以及凡人无法控制的破坏性后果,又该如何去面对。
而这个问题到今天仍然具有思考的意义。尤其是科技发达的现今,我们人类该如何与科技共处。

而怪物与造物者弗兰肯斯坦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这可以与《变身怪医》这部音乐剧形成对照。
杰克与海德也是一对被造与造物的关系。
弗兰肯斯坦和怪物有些类似于父子之间的关系,既有控制与反控制,也有远离与混同。
两者的混同更体现了这部剧的现代性,也是人性化的现代观念注入这部剧的结果。
怪物不完全是撒旦,尤其他的凡人身份在剧里被充分突出。他凡人那一面的渴望,还有他对于人性的诉求,是这部剧很打动人的地方。
演出上采用两卡交替,也从形式上实现了这种混同。
这里还想插一句的是,最后在北方的时候,怪物与弗兰肯斯坦的对话非常有趣。
作为人类的造物者,却承认自己的一生一直放弃了与别人的交集,忽视了与父亲的爱,躲避着与未婚妻的爱,甚至压抑乃至丧失了性的欲望。
而丑陋的恶魔却表达出了自己一直都希望被人们认可,被人们接纳,希望得到爱也付出爱。
这种混同与对比既强烈又讽刺。可以再次让我们回到小说的初衷,看到科学的冷漠与反人性的那一面。
而《变身怪医》的有趣在于,海德是由一个人分离出来的,J和H共享并且争夺着同一个身体。他们有着更多的控制与被控制,侵占与被侵占的关系。
和怪物一样,海德也不是简单的“恶”的化身。
海德是杰克的一部分。J和H的远离和混同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从海德身上探索杰克,可以看到杰克压抑了什么,隐藏了什么,而又被海德释放了什么。
《弗兰肯斯坦》这部19世纪的小说,被再三改编成电影和舞台剧,被不断赋予新的意义,确实给今天的观众很大思考的空间。
而且NT live这一版里,本尼和米勒的双卡展现了舞台的巨大魅力,两人双双拿到戏剧大奖,也属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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