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摘录《目送》
我变得很会“有效率”做菜。
食谱的书，放在爬着常青藤的窗台上，长长的一排。胡萝ト蛋糕的那一页，都快磨破了...
我可以在十分钟内，给四个孩子一一那是两个儿子加上他们不可分离的死党一一端上颜色漂亮而且维他命 ABCDE加淀粉质全部到位的食物。
然后把孩子塞进车里，一个送去踢足球，一个带去上游泳课。中间折到图书馆借一袋儿童绘本，冲到药房买一只幼儿温度计，到水果店买三大箱果汁，到邮局去取孩子的生日礼物包裏同时寄出邀请卡…然后匆匆赶回足球场接老大，回游泳池接老二，回家，再做晚餐。
母亲，原来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
然后突然想到，啊，油米柴盐一肩挑的母亲，在她成为母亲之前，也是个躲在书房里的小姐吧。

无常

这让我想起已经去世10年的奶奶，家里家务全包还育有一女四子，爷爷是市委书记秘书，常年不在家。据爸爸说他小时候几本见不到父亲～一家老小（上有瞎母下有5小）全靠奶奶一个人料理。何等能干啊……现在还回味奶奶做的蛋豆腐汤，混沌，回锅肉、辣萝卜洋姜....真是美味。

后来听爸妈讲老故事，得知爸爸的祖上一直勤劳持家，到祖父母一代已经是垄断津市米粮油行业的大财主，大桥那一排最旺的街商铺地皮全是他家产业。家里还专设有宅院供流浪乞讨者借宿，放粮接济穷人.。

新中国成立后被chao家，外公死了，外婆以泪洗面不久也瞎了。瞎老太婆索性被留下性命...老宅在大火中燃烧了几天，还有墙壁里藏着的无数金条也不知去向，遗憾的我和姐姐们恨不得去寻宝藏……

曾经听奶奶的邻居说起奶奶儿时也是穿金戴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那还有小姐的影子？能干的让我以为应该是种地农民出身才能能干至此吧……

奶奶是一个月内生病去世的，发病过程非常快，那时我刚读高二，她生病前还有一头只有两鬓泛白的黑发，我站在厨房看她抄菜，“咦？奶奶，你为什么用左手炒菜？”她说“最近右手不太好使了，没力老抖”...

“哦..”

“哎，我的邻居张奶奶昨天还买菜经过这里跟我打招呼呢，今天就说人没了……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奶奶怔怔的望着窗外..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不是在跟我说..

我看着她惆怅空洞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没多久我就听说奶奶病了，而且不肯去就医，津市的医疗技术已经没有办法了，姑妈和叔伯们想带奶奶去长沙看被拒绝了，奶奶说她不去，她不怕死。

我再去看她时吓了一跳，头发全白了而且已凋落大半...全身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说话已不大清，看见我嘿嘿的笑，像个孩子一样..我一见到她这样，心揪成一团，但我仍住眼泪做在她身旁扶住她的脖子和后脑勺，我不敢动怕一松她的头就开始东倒西歪...她的脖子已经和刚出生婴儿一样无法直立了...她看着我扶着她的头又露出那婴儿般的笑容...

再见到她已经是在灵堂了，我再也仍不住眼泪...就这样大哭，嚎哭，抽泣，流泪了7天，叔叔是学校老师，有pu告，上课时老师看着我面无表情听课缺花花流眼泪的脸也只看两眼然后装作没看见..我感谢这份理解和不打扰。

我放不下是因为我后悔没有竭尽全力劝说奶奶去就医，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我交代妈妈奶奶有事一定通知我，但是怕影响我学业她还是等到出殡当天才告诉我...

现在我在想，也许不去医院受苦，这样迅速的结束病痛折磨未必是件坏事吧，也许是她一生向善修来的福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