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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树紫红的桑葚子

那一树紫红的桑葚子

作者: 蒙山樵夫下山来 | 来源:发表于2019-02-12 15:27 被阅读0次

    文/蒙山樵夫

    小学时,我们的教室是大宅院的西厢房,老家人都叫它西屋。这西屋窗外有一棵粗壮的桑树。一到春天,一树桑葚子熟透的时候,那一树紫红,真的让本来就天天辘辘饥肠的我们馋涎欲滴。任凭怎么馋人,可是,我们的小伙伴们就没有谁敢去摘桑葚子吃。

    我们的小学校就在我们的村中央的位置,这一片宅院非常大,几十间青砖青瓦的房子。当时,村子里的人家都是麦草覆盖的草房子。唯有我们的小学校,是青砖青瓦的房子,这真是村里的一大景观。

    上学、放学,看看村里的房子的屋草,看看学校房子的屋瓦。对这房子有好多的疑惑。回家问父亲,父亲告诉我:我们的小学校是本村张姓乡绅的宅第。张姓乡绅是村里的老户人家,村大队部门口的那个大马槽就是张家喂马的。小伙伴都把大队部门口的广场叫“大马槽”。我这才想起,我跟小伙伴们爬上爬下的那就是喂马的马槽呀!更重要的父亲告诉我:西屋外的有桑树的夹道不要过去。父亲没告诉我为什么?我可是记住父亲的话,我们的教室西屋外的桑树很神秘,小孩子是不能过去的。

    我们教室外有一条夹道,原来是张家的花园,后来建房占去一些地方,就成了夹道了。夹道里有棵大桑树,桑树应该有些年岁了。具体多大的树龄,谁也说不清,连侧枝都很粗壮得跟一般桑树的枝干似的。据村里人说,这树上曾经吊死过人,也不知是哪一年的事情,反正谁也没见过,大家都这么说。多少年了,这西厢房就没人住,就连张家的长工们也不住这西厢房。只是到了解放后,这些宅院收归村里所有,成了村子里的小学校,这西厢房才成为我们的教室。

    那时,我们班上的同学,年龄差距太大了。记得我有一位远门表哥比我大哥还大好几岁呢,还跟我同学。那时,大哥早初中毕业了。那些大年龄的同学常常给我们讲些这桑树的神秘故事。说别看这桑葚子紫红得馋人,这桑树的树液就跟血一样红,这桑树就有一个桑树神,专门吸小孩子的血。这故事太恐怖了,讲这些故事的都是大孩子,我们年龄小的都伸长脖子听,谁也不敢朝窗外看那桑树。教室外那棵桑树真是充满了无限的神秘感,内心还有些恐怖。我这才明白,父亲不让我去桑树边玩,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春天来了,桑树慢慢长出绿色的手掌,我偷偷从木窗棂看过去,这一树绿色真是很好看呀!没什么可怕的鬼怪呀!等到了春夏之交的时候,天气也暖了,我们早已扒掉了棉袄棉裤。这桑树的绿色的枝丫里,慢慢长出桑葚子,这桑葚子一开始还是青绿色,等到成熟的时候,那一树紫红色的桑葚子,馋得心里痒痒的,嘴里真是馋涎欲滴。别的地方的桑葚子,我们都爬树摘而食之,可是,就我们窗外这一株硕大的桑树,那一树的桑葚子竟然没有人敢去摘吃。甚至,小伙伴们连看一眼都是双手并拢,从指缝里看看那一树桑葚子。

    有一次,我终于抵挡不住嘴馋的诱惑,那桑葚子吊起的胃口,引诱着我的馋涎,竟然让我忘记了那么多传说,忘记了那么多恐怖故事,忘记了父亲的告诫。我攀越过泥墙,爬上了桑树。站在这粗壮的枝丫上,伸手摘下一串桑葚放到嘴里,哎呀,酸酸的甜甜的味道,我真的忘记所有的害怕,只知道开心开胃的好吃。真是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桑葚子了。吃起来,竟然没听到上课铃声,忘记了上课了。等老师来到教室的时候,我赶紧从树上滑下来,扯破了裤子,裤袋里还装着一把桑葚子。

    当我来到教室,同学们先是一阵惊讶,接着看我露出屁股,嘴角脸上抹得给唱戏的花脸似的,都笑了。都跑上来摸摸我,都说没让桑神吸血吧?我一鬼脸,我吸桑树的血,你看这桑葚子多好吃呀!接着大家都要尝尝,大家不再害怕了。我的老师没有批评我,反而问我:“爬树摘桑葚子,害怕不?”我说:“没有啊!那树上的桑葚子可好吃了,光想着吃了,我把害怕忘记了!”我把桑葚子送给老师吃,老师哈哈大笑。接着,我的老师让我坐下,说:这桑葚子真是好吃,眼看着好吃的东西,敢于爬上树摘下来,不是嘴馋,是勇敢!老师还夸我是个勇敢的孩子,日后肯定有出息。

    我忐忑的心这才放下,原以为我的老师会狠狠训我,没想到还夸我勇敢。多少年过去了,那些小时候恐怖的故事,恐怖的鬼怪并没有看到。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我们内心的胆怯在作祟在吓唬自己。我真的感谢我的老师,是他的几句话保护了我敢于探索的勇气,让我勇敢地面对人生的种种挑战。现在想来,我小时候在家比较顽皮,大家都认为我是顽皮的孩子。我的老师是第一位鼓励我的人。

    教我们的老师也是村里的人,按照老家的称呼我喊他“叔”。他回到家也下地干活,跟我的父母一样,也是村里的农民,照样要种地,靠种地养活一家老小。可是,他又有跟村里的人不一样的地方,衣兜经常插一支钢笔,过年的时候,还能给左邻右舍写对子。放下锄头到学校里就给我们上课。有一次,在学校我大声喊一声“五叔”,他笑笑告诉我,在学校里要喊“老师”。我们这些老师有一个特殊的称呼“民办老师”。多年后,我考上大学,每到假期我都去老师家坐坐。有一年学校让写调查报告,我还以我的老师为素材写了一篇调查报告《一个特殊的农村知识分子群体“民办教师”现象透析》,获得了一等奖。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公办教师,我的老师还是一位民办老师。改革开放已经让一部分脱贫了,村年头脑灵活的人都去做买卖,都发家了。可我的老师还在小学校教书,还是每月十几块钱的民办教师,还得靠种田生活。我一毕业就比我的老师工资还高,想到这,我总觉得命运给予我的老师太不公了。

    我参加工作第二年的时候,我的老师得病了,也不能在小学校教课了。那些身体好的坚持下来的民办老师,都转成国家公办老师,而我的老师因不能上课就错失了这个机会。到第三年,我的老师就病逝了。每逢过年,我总是到老师当年的故宅看一看,到我们曾经的小学校附近看一看。睹物思人,无限感慨,我的老师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教了一辈子村里的孩子,最终他还是一个农民。我真的特别怀念我的这位老师,他是第一位鼓励我的人。我可以告慰我的老师,我真的成了老师心目中有出息的人了,没有跟其他同学一样,还是在家种田。

    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怀念跟老师相处的那些往事。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想起老师对我的鼓励。我是我那个班唯一一位考上大学的学生,我是我们小学校第一个敢于摘桑葚子的孩子。这一切都源自老师对我的鼓励。我特别怀念我的老师,他教了一辈子书,最后还是一个农民。

    多少年来,我的面前常常还是那一幅清晰的画面:西厢房教室外,那一树紫红的桑葚子,一个顽皮的男孩勇敢地爬上桑树,大把大把偷吃着那紫红的桑葚子。

    (写于2019年2月12日,农历己亥年正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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