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年三十晚上看完春晚都会缩在自己的小房间写篇年终记,字都不多,听着外面噼里啪啦像是死循环的鞭炮声慢慢把自己一年的小心思和小期待写成有一点酸溜溜的文字。
后来年岁增长,丢了很多好习惯,包括年三十晚上那篇年终记。
能保存时间的方式有很多,文字,照片,画画,音乐。它们都能拨转时间跳跃空间,让人一瞬间去到某个当下。而文字是其中最廉价的,也是最完整的。
这几天假期走亲戚,路上跑来跑去,有很多时间来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假期最后一天空闲时间把它们记录下来。
年前三爷走了,回去参加了他老人家的葬礼。这是我人生中参加的第四个葬礼,爷爷和姥爷在同一年去世,那时我还很小,印象中只有忙乱的人群和聒噪的戏班子。奶奶去世时我大学刚毕业,我打小被奶奶带大,初中和高中也都是奶奶照顾着我的生活,奶奶的葬礼上我一直处于游离麻木的状态,周身的事好像都和我没有关系,别人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直到很多天后回到西安租住的房间,我坐在板凳上对着墙壁大哭了很久,奶奶的葬礼我也没有什么印象。
三爷是我爷的弟弟,我和他的感情不深,每年只会在初一拜年时见一次,葬礼上我自然也不会有特别悲伤的心情,整场葬礼都在以旁观的视角参与,反而这场葬礼让我意外的印象深刻。
农村的红白事都要找现场的戏班,可能是时代进步了,这次的戏班比我印象中的乐器配置齐全了很多,可以称作现场乐队。电子琴,二胡,唢呐,小号,大鼓,手鼓,卜,合奏起来甚是热闹。但是他们演奏的曲子总是特别脱离现实环境,灵堂两边跪满了孝子,正中还有有前来拜祭正大哭的亲属,这时乐队突然开始来了一个乡村舞厅的欢脱曲子,动次打次的节奏感让人忍不住跟着打拍子。
这只是乐队黑色幽默表演的开始。灵堂中间空下来时,5个乐队成员走了上去,一个人把直径接近一米的大鼓挂在胸口站到正中,其他4个拿着小号,唢呐围着他站成半圆。我跪在一侧不明白他们要干嘛,其他跪在两边的孝子也都是一脸茫然。然后中间打鼓的高高举起鼓槌,咚的一声闷雷响声炸开,4支小号和唢呐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叽里呱啦的开始吹奏。
吹打曲子异常的激昂,几个人也是像是着了曲子的魔,中间打鼓的好像一只疯了的猩猩,手起锤落每一下都准备把胸口的大鼓打穿,屁股和腰像是受到电击一样大幅度扭动。周围的4个也是吹的兴奋不己,每个人都高耸着脑袋,像是磕了药的精神病公鸡,腮帮子不受控制的鼓起憋下,手里的小号和唢呐像是快被掐死了一样疯狂的嚎叫。
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灵堂中间几个人跳着扭着疯狂的想要弄死手里乐器,灵堂两侧跪着披麻戴孝的孝子长着嘴巴捂着耳朵,都痴痴的看着中间。
这个场景之所以给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它极其不真实,它脱离了当时的环境而存在,它更像是被艺术化放大后的表现,但其实不是,它就是我真实经历过的事件,而且它不是偶然独立存在的。后面的一段时间当我注意周身时,类似的不真实场景其实随时处处存在。
三十当天开车回家,副驾驶的爸爸已经睡着,路上车很少,天有些阴,在一段上行路时我把油门踩到底,上至高处,前方豁然开朗,这时阳光像是被投掷下来一样突然撒下一片,当时我略微有些出神,开始下坡还踩着油门,车子在空荡的路上在突然降临的阳光里像是起飞一样的飙着。那一刻极其不真实,像是游戏场景像是电影桥段。
三十当晚,看着春晚吃年夜饭,大家吃饱喝足,有那么一会,没有一个人看电视也没有人说话,都在对着各自的手机,外面阵阵的鞭炮声,家里电视不停的音乐和掌声,桌上摆满了吃剩还有余温的饭菜,但是我觉得很安静,特别安静,每个人都镜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上的亮光。这种场景其实很常见,但是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就会突兀,脱离当时的环境一般不真实。
初二我无意中翻开我高中日记时,也记录过一些类似的事情,其实当我们有心观察周身,会留意到异常多的现实中被环境放大的细节。这些细节会不停的提醒你看似牢固的周身环境其实本身的构建是很多荒谬和不真实来搭建的。这些不真实被提取出来独立展现的时候就是某些特定的艺术表现,如幽默如恐怖,回忆起返校制作人的一段访谈,他会特意的记录周身看起来不真实的细节,用作创作时的灵感和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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