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手,一只脚轻轻踩到铁轨上,脚一用力,另一只脚也跟了上来,我想像着我在平坦的地面上如何走路,然后我试着像踩在平地上一样,稳稳的把后面那只脚挪到前面来。我做得很好,身子都没晃一下,就这样,我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的铁轨上行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在铁轨走一走,也许也像那些恋爱的少男少女那样,想要调皮,或是想要趁机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依靠吧。可是我只是一个人,而且,我走的很稳,我甚至都惊讶我为何能在铁轨上如此稳健的走上一小会儿。
我开始自信起来,我以为就这样走我就不会掉下来,有那么几步,我身子晃悠了,但都是有惊无险。突然,我觉得这样好没意思,我应该让自己掉下来,或是边走在铁轨上,边让自己想一点其他的东西。于是我试着让自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且,试图让眼睛离开铁轨,去看前方或者其他方向都好。可是我的目光一离开铁轨,我的身体就开始晃悠起来,当我把目光在移回到铁轨上的时候,我晃悠的更厉害了,直到我终于一只脚落到了水泥浇筑的枕木上。
我重新平衡好身体,继续把脚抬到铁轨上,这一次,我并不着急着走,我看了看附近的人,他们离我都很远,我身后倒是有一对老夫妻离我近些,大概隔着个三十来米。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我,这让我隐隐感觉到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很快又变成了我心里一种莫名的快乐。我低下头,眼睛注意这铁轨,脚开始在铁轨上迈开了步子。这一次,我的注意力非常集中,我让自己走得很快,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我为自己能如此从容敏捷的走在铁轨上感到有些兴奋,虽然走上十来步,我就会感觉身体要失去平衡,但我都能及时的让自己回到平衡的状态。为了集中注意力,我开始数数,左脚数一,右脚数二,这个做法真管用,我竟能走上二十来步,身体也不晃悠一下。就这样,我“一、二、一、二”的数着数,不知走了多少步,我回头一看,大概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了吧,中间只掉下来了一次,我身后的那对老夫妻离我也更远了。
一回头,我又掉下了铁轨,所以,我又平稳的让脚回到了铁轨上继续前进。这一回,我开始试着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也不在数数,而是想着,我走到前面放风筝的老头的那里时,我也不会掉下来,可是我刚一试着抬眼去看前方那个放风筝的老头时,我的身体彻底的失去了平衡,一只脚被迫踩到了枕木上。我嘲弄一样的对自己笑了笑,干脆踩着枕木走了四五步。可是这四五步,我的内心是有些不甘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这样做,为什么想要在铁轨上走一走,我不爱冒险,不爱做出风头的事,可是,我就是想回到铁轨上去,继续像在平地上一样,走出潇洒稳健的步子。于是,起脚落脚间,我又走在了铁轨上。我觉得我走的太快了,于是,我就像散步一样,让自己的脚步慢了下来,果然,我就像散步一样,只要我的眼睛不离开脚下的铁轨,我的身体都不带晃一下的。
我像散步一样地走在铁轨上,我背着手,低着头,眼睛不敢也不愿离开铁轨,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边走路,变沉思的老头。我也觉得我应该一边走一边沉思。我想着,我离前面放风筝的老头还有多远,当我就像这样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是否会看我一眼,还是他只在乎他的风筝。我经过了那老头,我没把目光挪到他身上,所以,我看不到他到底看我了没。我想,他更在乎他的风筝吧。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像一阵风一样从我身旁走过。我确信,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在乎我,他才不会管我我能在铁轨上走多远呢,我也不在乎他要去往何方。
我继续在铁轨上走我的路,我稍稍抬起头,想看一眼我的前方有多少人。离我最近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女,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不像我这只盯着脚下,在远一点,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胖男孩,正低头玩着手机。突然我脚下不稳,差点从铁轨上掉了下来,好在我速度不快,还是稳稳的又落到了铁轨上,但再远的地方,我也就不遑再细看了。
我一边走在铁轨上,一边继续想着,我这样的速度,或许很快就能赶上我前方的那个胖妇女还有那个玩手机的胖男孩,他们走的都不快。很快,我就赶上了那个胖妇人,然后把她甩在了身后,突然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迎面朝我奔了过来,他们搅起的一阵小风,把我从铁轨上吹了下来。我回头看了眼那群欢快的孩童,压着枕木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那几个欢快的孩子跑远了,他们的快乐也感染不到我了,我这才又继续起脚回到铁轨上。我依旧散步一样往前稳稳的走着,我觉着背着手显得我有些老了,于是,我决定把手揣到衣兜里。我刚放好我的手,身体左右晃了晃,再稳住身体的时候。我发觉,那个玩手机的胖男孩就在我的身旁,他完全没注意到我就在他的身后,而且他离铁轨是那么的接近,没办法,我只得从铁轨上下来,绕过了他。然后再回到铁轨上,继续我潇洒稳健的步伐。可是我刚走出两三步,就听到身后那个胖妇人喊了一个名字,然后说,“你别玩了,把手机收起来,快点收起来,要不然被人家一把就夺走了我看你怎么玩。”我知道她叫的是我身后的这个男孩,而“人家”指的就是我,我没有搭理她,那个玩手机的胖男孩想必也没搭理她,她就更着急的喊到,“你把手机拿好了,像你那样拿着,被人家一把就抢走了,你揣兜里好不好。”
听着身后胖女人惶恐的喊声,我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感到悲哀的是,我在她眼中,竟成了一个地道的坏人。不过这事很快就在我脑后成了过去,我继续潇洒而稳健的行走在铁轨上,前面的路临近了街道,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风一样的从我身边经过,没过去一个人,我在心里都默默的提醒他们说:“把你们的东西收好,我是一个地道的坏人。”然后我发现跟本就没人在乎我的存在,哪怕我在铁轨上已经有好长一段距离没有晃过一下身体了。
前方几个人在整理他们的风筝,一个漂亮的姑娘牵着一条金毛在草地上晃悠,一个老太太带着一条泰迪从我身胖走过,泰迪调皮的在我脚边嗅了嗅。再往前,枕木消失了,一条马路拦住了前方的去路,马路上一辆辆汽车匆匆忙忙的赶着它们的路,只在我面前留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呜呜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条长长的轨迹,不知它从何方来,又指往何方,不知什么时候,它不在接纳火车,而成了人们散步走捷径的一条小道,也不知今晚又会有多少条狗和多少人会把它当成露天的茅房。
我想起我是一个坏人,我压着一条铁轨而来,然后带着坏坏的微笑,拐进了街道,拐进了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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