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过一缕白色的光,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我以为天亮了。
起床一看,才凌晨四点钟。原来是对面邻家的客厅白炽灯没关,亮光从关闭不全的窗帘缝隙挤进卧室,此时,窗外北风呼呼,雨声哗哗,雨点执着地敲打着窗玻璃和雨阳罩,发出“嘀嗒嘀嗒”高低有序的交响曲。
我干脆起身,效仿古人的凿壁借光,大开窗帘,让对面邻家的灯光满窗泻入。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窗内,一个百年孤寂的灵魂,静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新的一天该作何安排。
早餐吃什么?昨天的胡萝卜炖排骨汤还在,臭小子没看到留言条,并不知道锅里还有胡萝卜汤,这么冷的天应该还不会变质吧,我是不是还可以用来煮面条?面条上再加两荷包蛋和蔬菜叶,香喷喷的鸡蛋面是臭小子的最爱,让他吃得饱饱的,精力充沛地上学去,是我每日的必修课。
中餐吃什么?我在周末卤好了几大块牛肉,今天中午恰好可以切两块,再弄几个火红的小辣椒,几根青翠的香菜,来个凉拌卤牛肉,这可是臭小子最爱吃的荤菜。同时煲个土豆排骨汤,淘二两米装入不锈钢蒸笼,搁在配套的汤锅上,我只需要点开电源预约蒸好,下班回家只需再炒个蔬菜即可,如此,恰好来得及让臭小子放学回家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中饭。
晚饭吃什么?静听窗外雨声不断,这场绵绵不断的冬雨,不晓得会下多久,估计晚上也不会消停,雨天路滑,傍晚时分雨雾蒙蒙,视线不好,臭小子踩单车回家不太方便,且时间太匆忙,干脆让他在学校随便吃点啥,等下晚自习后回家再喝碗汤和一杯牛奶吧,至于我,已经习惯了不吃晚餐的,要不然,我这一百斤的体重很难再维持,会持续飙升的。
雨一直下,下得稀里哗啦,我揉揉干涩的双眼,想睡个回笼觉都不行。搞不明白,明明我昨晚上加班到深夜,挺累的,为什么越累越睡不着呢?
我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亮光却硬生生挤进眼睑的缝隙,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我喘不过气来。
今天的工作任务巨大,省领导指定要来视察我这中医馆,而我这中医馆,十年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苦哈哈地硬撑着,技术力量不够强大,这个是明摆着的事实,因为,我的中医馆,是一个人,一座城。
我一直都在向领导申请要人,一直都没要到人,既有医生资质又业务能力的人,根本瞧不上咱这小地方,单位上倒是有几人够中医资质,有些还是中医主治医师,可是他们都不精通临床实践,给病人针灸都不敢,活跃的人被安排到医院办公室领导层,不活跃的被安排到看守所当狱医。
我这样一个极端不活跃的人,西医主治医师证到手后,酷爱中医,开展了医院的中医馆,多年前想继续考证中医执业,卫计局却不让我报考,说什么不可以拿多个证执业,我为此耿耿于怀了多年,凭什么?复合型的全方位人才不是更好吗?我郁闷极了。
郁闷归郁闷,我苦心经营了十年的中医馆,终究还是延续下来了。而我,十年来,一个人,一座城,没有给我配备护士,也没有药房,我以中西医结合的临床诊断经验,仅用手上的几根银针,或赤手空拳的推拿技术,用最传统简单的治疗方法,实实在在为一个个患者解除了疾苦。
我成了医院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我默默无闻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绩效工资任由领导打发,老院长在位时,考虑到我对医院的实际贡献最大,对广大患者的社会效益最大,曾经给过我至高的认可,发给我最高的绩效工资,他还筹划着要用这整栋医院大楼,开展纯中医的特色医疗大院。
遗憾的是,天妒英才,老院长英年早逝,新院长换了一个又一个,我的中医馆,依旧是一个人,一座城,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不同的是,挂在一楼的中医馆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提议再挂个牌子,也多年没挂起来,很多患者以为我早已调走了,而我依然在三楼的中医馆。
虽说没了中医馆的牌子,虽说因新冠疫苗接种,进出中医馆的一楼实行了防控通道管制,给患者带来极大的不便利,我依然坚守岗位,热情不减,社会效益不减,业绩也不减,唯一被减掉的是我的绩效工资,由原来的第一反转成了倒数第一,这个并没改变我的工作热情。
“我最看不惯她对病人轻言细语温柔体贴的模样,所以我眼不见心不烦,把我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一位嚣张跋扈的部门领导在背后大放厥词。我听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医生面对饱受疾苦折磨的患者,难道不应该轻言细语、温柔体贴吗?身穿白大褂时,医者仁心的初衷在哪呢?
社会在变,时代在变,变得太快了,如我等墨守成规者难以置信,难以跟上时代的节奏。岁月磨灭了我所有的锐角,我唯一不变的就是恪守本分,勿忘初心,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这才是我此生活得最有价值的事情。
风呼呼,雨哗哗,风雨中的疯言疯语隐隐于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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