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戴着鸭舌帽穿nike二等品站在楼下不断装酷摆pose来吸引幼稚园或初中放学小mm的男生,我叫他阿步。当然,这和他一年四季脚踏Reebok毫无关系。
请先别跟我纠结这个动宾还是偏正结构存在明显的语法问题,或者我用了太多名词动词要是放在作文里肯定会被老师一巴掌拍死,但,这是在写阿步,要是缩句成那个男生叫阿步,那么善良又可爱的我脸上就会被无情的留下N个Reebok。
沈爸爸说你再不下去,阿步就要吓哭荡秋千的文文了……我回头看沈爸爸,他表情极其沉重,于是我放弃要系出一个漂亮蝴蝶结的幻想,转身踏上人字拖就跑,防盗门被我甩得震天动地。
还好钱太太不在。
阿步见了我自然一顿碎碎念。内容逃不过哇哈哈我真是太帅了刚才有五个女孩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呢可惜我名草有主啊话说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慢呀知不知道演唱会要开始了知不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队买了多贵的票?!
阿步的表情像恨铁不成钢的沈爸爸就差揪住我耳朵。
于是我低眉顺眼,小媳妇样地去拉他的衣角。然后在心里默默反驳,切,不过就是在网上订了两张外场中最贵的票而已。
可就算我表现的如此良好如此配合,文文还是被吓哭了并且喊着“好凶好可怕”的跑远了。
阿步立刻牵扯嘴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执起我的手轻声说,淑女点吧,以后别吓小孩啊。
我微笑着,用最淑女的方式把鞋子甩到阿步后脑勺上。
二
夜晚的夏日沙滩上,伴着习习凉风,抬眼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闪烁。
我无精打采地躲在人群的最后面,舞台上那位又蹦又跳的歌手就像星星一样,遥远的很渺小。已经到了不听声音辨别不出性别的地步。
而阿步却站得笔直,目光如炬,全神贯注。下个上台的是他喜欢的女星,下下个也是,下下下个也是。
我用力垫起脚尖,一试再试也只能看见黑压压的脑袋,还有帽沿下阿步的侧脸。
长睫毛,被眼镜压得稍稍下塌的鼻子,薄薄的嘴角和很有线条的下巴。
阿步这家伙,换个角度看的话是个帅哥也说不定。
我偷着乐,自告奋勇举手说去买饮料,阿步没回头。他应该是嗯了,可沸腾人群如雷掌声我听得不很清楚。
穿过栅栏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再看阿步一眼。
可是他没有。
三。
高考体育一定要过800米,不知道是谁定下这个无耻的条件。学校里一半以上女孩子喊天叫地愤愤不平可仍然勒紧裤腰带每天绕操场跑圈。
而我属于怎么跑也跑不完全程的人,原因在于我没力气,我在减肥,我喜欢的那个男生说喜欢瘦一点的女孩子。
后来就剩我一个人在夕阳下慢慢的跑。
那时候总有一群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借着放学后晚自习前那段宝贵的自由时间发泄着青春汗水。他们跑东跑西跑前跑后大笑大喊精神奕奕,而我咬着下唇迈开即使一小步也要死要活。
在夕阳的红晕下我看见一只圆形物体朝我飞来,如果被砸中的话也许就可以死掉了那样的话就不用去跑什么800米了啊啊啊,我恍惚地想。可是身体却本能地往下蹲。
圆形物体“呼”地擦过发尾,然后掉在不远处的跑道上。
我抱着头心碰碰直跳,害怕的感觉全冒上来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为什么要考800米啊,为什么我要减肥啊,为什么要高考啊。
难过委屈怨恨这些情绪狂轰乱炸起来,简直令人头痛欲裂。
一双Reebok停在我面前,对方俯下身去揉我的头,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还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没砸到呀,这样也会痛么,别哭了啊,那个球不是我踢得啊……好啦对不起嘛,别哭了呀,怎么搞得像我们一堆人欺负你一个小女生啊。
这句话落下,其他人立刻摸着头装无辜地说不好意思突然想起还有作业没做先走了啊啊鸟散状而逃。若大操场,突然只有我抽泣的声音。
气氛愈加尴尬,漫长的哭泣过后,一脸眼泪加鼻涕的我缓缓抬起头,看见逆着光的男生手无足措的愣在一旁,终于厚着脸皮去扯他的衣角。
我饿了。
对不起嘛……啊?
四。
后来800米考试顺利通过,和阿步去超市买了一堆垃圾食品碳酸饮料大吃大喝当作庆祝,隔天拉肚子拉到虚脱。
后来高考结束,收到了第一志愿学校的入取通知书,喊了阿步带上沈爸爸钱太太小kiki一起去KTV唱通宵,high到一半被人赶了出来因为小kiki随处留下它的到此一游。钱太太大呼不爽和沈爸爸去第二家继续。我拖着半醉的阿步在凌晨4点的大街上遛狗。一点也不害怕。
后来再也想不起我为之减肥的男生的模样,于是自作主张把他丢进过去时,偏头去拍醒摇摇欲坠的阿步,他揉着眼睛揉着揉着大叫,啊我要输了!!!我毫不客气地左键右键,十分得意看电视屏幕里他的布兰卡被我的春丽踹得完美坠落。
后来约着去看电影去逛街去旅游去帮沈爸爸买葡萄酒帮钱太太买护肤品给陈叔叔送香烟给顾太太送耳环。
后来一个说喜欢,另一个说好,一个说吃亏了,另一个说没关系一辈子给你补偿。
五。
两杯冰奶茶。
我朝没人的奶茶铺大喊,老板从很远的一旁小跑过来,有些不大高兴。
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呀。他皱着眉说。
我长长地哦。
马上就要放烟花了。
可我不知道啊。
所以不好意思啦害你还跑回来给我装奶茶,所以快点给我,所以阿步那家伙看明星看得忘记跟我说有烟花,所以混蛋嘛,这种事怎么能忘记呢,所以……烟花已经开始放了啊。
愣愣地抬起头,伴着爆炸般强烈的喊声,一束接着一束地花火飞上夜空,然后点点散开隐没在黑暗中,或艳丽或旖旎,总之灿烂十分。
是非常非常漂亮的烟花,却实在没心情看。烟花这种东西,两个人可以依偎,三个人可以感叹,一群人可以欢呼,一个人的话只好伤感。
太美丽。也消失的太快。
低着头慢慢走,直到看见一双Reebok。
鞋主人眼睛里似乎泛着火,汗水从还算帅的脸上滑落。他凶巴巴地看着我。
啊,好想像文文那样大喊着跑掉。
阿步一手拿过奶茶,一手握住我。
笨蛋抬头呀,烟花再不看就没了。他盯着我的眼睛,尽量放缓语气。
(我揣了他一脚。)
买杯奶茶也要去那么久,我可一直跟在你后头看着!
(第二脚停在半空。)
害我都没看见蔡依琳。
(狠狠踢上去。)
干吗不抬头啊,不会又哭了吧。
(笨蛋……)
他有些慌,弯腰凑到我面前,我眨眨眼,做了个鬼脸。
趁他呆住瞬间摘掉那顶臭屁的帽子自己戴上。继续做鬼脸。
那个此刻又好气又好笑头发乱糟糟一点也不酷看起来实足笨蛋的男生,我叫他阿步,大白痴大傻瓜。
你这家伙不知道低着头可以看见不会消失的属于我的比烟花还美丽的东西么。
当然不是reebok啦。
(是你。)
六。
那个穿浅粉衬衫踏褐色皮鞋瞪大眼睛站在镜子前与领带搏斗马上就要上班迟到的男生,我叫他阿步。
这与他穿球鞋还是皮鞋毫无关系。
我叫他阿步。
因为他愿意站在我面前为我停下脚步。没有擦肩而过。没有仓皇逃走。没有迷失方向。
所以无论换怎样的名词动词无论是动宾还是偏正,他是阿步,我的阿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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