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驭脆弱的世界》中“‘新经济’批判”一章
樊纲老师对新经济批判的文章主要形成于本世纪初,如今,二十年过去了,重读旧文,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文章的核心观点在于:新技术不等于新经济,经济规律没有也不会因为新技术的出现而改变,经济周期不可能因为新技术的出现而消失。从中国的角度,文章也论述了新产业与传统产业之间的关系:新技术产业在落后国家发展很受制约;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传统产业是中国竞争里力的主要源泉;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在新技术条件下发展传统产业。
现如今,互联网经济、数字经济、大数据经济学等说法已经成为学界主流,很少有学者会对此提出质疑。大量的国内外学者埋头研究新经济的运行逻辑,使用各类基于新技术的分析工具分析传统经济问题和新经济问题。如果从当下的时点看这篇文章,似乎作者对于新技术的观点过于保守,对新经济的预判也不准确,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其中关于网购的观点最为典型。
“发达国家老的商业很发达,不仅有商店,还有快递网络,目录销售、邮购销售,所以他们很容易采用电子商务这样的销售方式。而中国老百姓去商场购物刚刚成为一种乐趣,商店里刚刚开始货品琳琅满目,不再短缺,现在你告诉他不去商店了,而去网上购物,你是在剥夺他们刚开始享受到的乐趣。……所以不要对中国的网上购物报太高期望。中国这么多人,当然有人会上网购物,但问题在于有多少人,才能使网络公司生存,只有到有几百万人在网上购物的时候,才能说有了一个“Business”,这不是一个科学实验,而是在谈论一个商业模式在我们这里有没有可持续性的问题。”
现在,看这段话,用当下流行的词汇便是“打脸”了,而且打得很严重。看看如今中国网购的数据,中国电子商务近二十年的发展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现象级的。为何著名经济学家二十年前的判断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偏差呢?这可能主要在于,作者认为传统产业和新产业的发展应当是有先后顺序的,先有传统产业的繁荣,才有新产业的繁荣。“我们发展新经济的困难是我们传统经济不发达,经济体制不发达,我们没有传统产业的基础,没有在传统产业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各种技术和工艺。”但事实上,传统产业和新产业之间存在先后顺序吗?中国电子商务及相关产业的发展经验告诉我们,二者之间并没有先后的顺序。而且,新产业一定程度上是在弥补传统产业的不足于缺陷。以电子商务产业为例,作者认为需要有传统的商业体系、物流体系、金融体系,电子商务才能发展起来。但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电子商务产业的快速崛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传统的商品流通体系效率低,买卖双方转而寻求通过线上交易实现面对面交易,减少大量中间环节。支付宝等网络支付工具同样完善了传统的社会信用体系。因而,恰恰是因为传统产业发展不充分,才使得新产业有用武之地,才使得新经济能够迅速崛起。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当我们以传统的眼观看待新生事物时,难免会存在一些惰性,难免会以偏概全。著名经济学家对未来经济的预测都会出现巨大偏差,那我们这些博士生还该不该学经济学呢?当然答案是肯定的,经济学理论本身便是在不断的纠错中发展进步,正是在这种理论与现实的差异对比中,我们可以更准确地把握现实经济世界的运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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