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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西风又几年

一别西风又几年

作者: 酣河 | 来源:发表于2016-05-30 17:28 被阅读26次

    大概在年后,碾碎的爆竹纸零零散散落在地,混着才融不久的雪水,将水泥巷道贴得严丝密合。踩上去,就听到脚底清晰地发出“簌簌”的咯吱声。裹着红棉袄虎头帽的小孩们肆无忌惮地奔跑着,我隔得远远地,有些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好像近视程度又加深了。

    寒风顺着敞开的袖口灌进衣袍里,凉凉地贴在脊背上游走叫嚣。仿佛有双遒劲的手,抓起我那轻飘飘扣在身上的黄色大衣,悬挂于风里,再扣了我满脸隔年的灰尘。毛线衣下摆被鼓吹地猎猎作响,摆尖左右拍打着裸露的小腿。腿根瑟瑟地在寒风中打颤,抽动着脚趾头痉挛发痛的神经。

    眼角处隐隐做痒,持镜细看,能数出熬夜后眼球上枝桠密布的红血丝。丢开书本与笔很久后,一整天对着电脑,埋头扶额间,好似能听到生命力流失的汩汩声。是的,我开始变得怕冷,夏日不敢吃冰淇淋,记忆力开始退步,一本书要看好几遍才能记住,看不懂综艺节目的笑点,整个人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生活寂静地悄然无声,成了不可言说的乏善可陈。我的思维不再敏锐先知,思虑却更盛,做事之前反复确认好几遍,难得糊涂——锁门以后会想不起来有没有拧厨房煤气罐阀,黑乎乎的笔记本屏幕总让我疑心是休眠状态——我开始无法足够精神,或者足够仔细地分辨它,只能无聊地拨弄着经年里曾有过的简单与纯粹,反倒疑心起自身的记忆藏了猫腻。

    紊乱,紊乱。

    中学时期疯狂迷恋的偶像如今如同蚊子血、白米粒,墙上糊着泛黄的乐队海报,褶皱四起,卷起的页脚类似嘲谑的唇纹。不管是Nirvana还是披头士,不管是CD还是光碟,都被一股脑儿丢在阴潮的地下室,浸淫着孤芳自赏的成熟感,泾渭分明,一拍两散。

    称呼我“阿姨”的晚辈们逐渐多了起来,还有如韭苗一茬一茬冒出来的小萝卜头们。时光懒得做戏,月光匆匆发芽,茫茫然,心态是从未有过地疲惫而丧气。貌似守岁的时候,就没撑到夜半便沉沉昏睡过去,迷迷蒙蒙间睁开眼,床头脑中指示三点,摸到卫生间,扯着日复一日的倦容发懵。

    我本以为,自己至少不会如此颓然,不堪忍受如此微薄的希望,这样失败而无力的衰老。

    我想,你猜到了,我要说的话,关于衰老。

    人们不是安安静静变老的,他们是在一片巨大的白噪声中变老的;他们从未漂流于一条平静的河流,而是裹挟着泥土与尘埃,在尖砺以及粗糙的碎石中,左奔右突,左闪右避,一点一点地变得疲倦又衰颓。

    岁月不甘平和,其氤氲着直白、世俗、寻常,以及有节制的谴责与愉悦,于一开始就布满烟熏火燎的滚滚红尘味,从初时到末时,从今日到明日,所有难耐、琐碎的情愫乃至心思都吟诵在日子里。

    我也曾自诩要活得光风霁月,通透清明。如今,倒实在不必描摹一两分或喜或悲的乐哀。毕竟,山不来就默罕默德,默罕默德去就山,我从未放弃过爱它,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

    一别西风又几年,你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

    我从来处来,将往去处去。

    从此,世间再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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