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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窃窃,夜香袅袅,夜空寂寂。
高心可摘月,却不知何夕。梦入长安吹玉笛。
恍惚见、少年诗客。
怅然说归去,又搜吟平仄。
填这阙《忆少年》的时候,我心中想到的少年诗客是朱蓓蓓。不知道有多少人读过她的诗集《吹笛长安》——由台湾云龙出版社在1994年出版的一部很特别的诗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在某个旧书网上淘到它。书不厚,只有200多页,因为是竖版繁体字,没法一目十行地读,倒很适合用来养心静气。
《吹笛长安》是一本依据唐诗名篇的素材、情调、韵味创作出来的新体诗集。书中选录了八十首唐诗,在每一首唐诗之后,是作者创作的新体诗,然后是几段与创作相关的随笔一样的文字。但是它并不是一部唐诗选本,也不是唐诗“今译”。它是一部形式特殊的新诗集。作者在自序中这样写道:
“姑苏城外寒山寺”,打张继写了那个夜晚的钟声,至今人们常去敲那口古钟。他们听到的声音,他们因钟声而震荡起来的心情,该是和张继不怎么一样的吧?尽管他们在寻找张继所得到的诗的境界。我想我也是在敲一口古钟,以我自己的方式。只是我嫌那种大铜钟过于笨重了一些,又怕倘用“古钟”之类的书名,会给读者以沉闷的感受,便选中了其声悠扬的笛子。笛子也是唐人所爱的,浪漫风流的玄宗,就喜欢吹笛;“羌笛何须怨杨柳”,“长笛一声人倚楼”,写笛的诗句在唐诗中随处可见。我愿意在一个假想的长安城里,为朋友们吹笛。
在假想的长安城里吹笛,用新体诗与旧体诗对话,用新诗的表现手段来再现古老的诗歌意象,不知道这样的浪漫在今天的社会里还能不能引发共鸣。
随手翻开一页,是李白的《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随后的新体诗这样写道:
月所照
她的细长腿上
等待
已然潮湿秋夜 白色的
石阶和期望
隔一帘水晶的
玲珑如水的眼睛
如水的叹息
诗人在其后的创作随笔中说,读《玉阶怨》“就像在欣赏一座象牙雕刻:玉阶、白露、水晶、秋月,都是一些细巧玲珑而光洁的材料,具有共同的色泽与情致;它们烘托着一位文雅而哀伤的女子,使她也具有晶莹透明的质地。”
两相对照,诗的体裁和修辞方式不同,但是美感却是共通的——一个晶莹剔透的雕像一般哀伤的女子。
再翻开一页:
你曾怎样地深入我的寂寞
照亮它,以一支金色的烛
在你的绚烂里凤鸾徐徐飞舞
飘落一羽隔世的记忆
让我在长长的黑暗中独自抚摸你曾怎样地从我身边离去
无语的车尘久久未散它的凄迷
为何五月的风还不曾吹送来你的消息
月光的扇子轻轻摇下火红的石榴花
在我裙上洒满残艳的相思
这是由李商隐的《无题》诗“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引发的诗篇。
夏日火红的石榴花,如女人的相思,在寂寞中燃烧着生命激情,直到一切成为灰烬,归于黑暗。石榴红——残艳的相思,多么醒目而入心的意象。
八十首唐诗,八十篇形状各异的新体诗,八十篇诗一样的散文。随手翻开一页就可以沉浸其中,去古老的长安城里听诗人吹笛。
到底什么才更永久更真实呢?是我们栖居的这个世界还是我们的精神感受?读《吹笛长安》,我常常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姑苏城外寒山寺里的那口古钟还在不断地被敲击着,震荡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文学式微又如何?总有人不愿归去,宁愿在寂寞中燃烧自己的生命激情。这残艳的相思啊,何尝不是诗人之于艺术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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