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下雪,天气虽冷却优待了爱雪的孩子们,一个个沐着漫天飞舞的雪,疯跑,滑雪,打仗,堆雪人。连大人也跟着童稚起来,陪着孩子在雪中尽情地玩耍,预报的寒冷低温挡不住快乐的到来。看着朋友圈里各种晒,隔屏都能感受到的兴奋,让我再次掀开那个雪天的记忆。
那时我刚上班没几年,也就二十出头,教七年级,第一年当班主任,冬天迎来了一场大雪,给校园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连续几天的低温降雪,操场上的雪冻得明晃晃的,又厚又硬,简直就是天然的滑雪场。孩子们下课就跑去操场,一个出溜就是老远,哪怕一个不稳摔上一跤,衣服鞋子都湿了,旁边的同学都笑起来,也并不觉得难为情,一个翻身爬起来,继续。在旁边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看“高手们”手舞足蹈地炫技,真的享受在他们的快乐里。
可危险却悄无声息地乘虚而入。我的小班长,那个平时总装成小大人,管起纪律有模有样的男孩,在滑雪中也是领头羊,一次比一次滑得远,正引得大家的喝彩。一个不小心,重重地趴在地上,大家上前去看,他满嘴是血,一下都被吓住了。
我立刻带他去医院,并通知他的父母。他父母到时,医生已经做出诊断,两颗门牙磕折了,需要安装假牙。看着孩子疼得直哭的样子,年轻的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去应对。他父亲让我先回去,说不能耽误我上课,他在就好了。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学校,听闻消息的老师领导都来关心询问。大家讨论着,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个孩子是独生子,平时家里很娇惯;我作为老师没有提醒孩子们滑雪危险,追究起来是要承担责任的。不知事态怎么发展,只是联系着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他父亲说还好,装好假牙休息几天就可以上学去了,让我不要操心。我就慢慢等着,等着他康复了来学校,也等着他父亲送他来时找我“算账”。
他终于来了,进教室时我在上课,只有他一个人来。可能假牙还不是太适应,一向自信总是高昂着头的他在得到我允许后,低着头捂着嘴走回了座位。剩下的时间,我再也没心思讲课,也没敢询问他,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左一下右一下地打鼓,既心疼他,又害怕接下来不知要面对什么。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孩子们都涌到他身边问询,或许是感受到同学的关心,他慢慢地开始话多起来,捂着嘴的手也慢慢放下了。短短十分钟,他又成了那个“小大人”,看他适应了,我离开教室,还是等着,等着即将到来的问责。
一天,两天,许多天过去了,因为是住校,他父亲只在他到校的那一周打过一次电话问他的情况,没有再跟我联系过。那天的事一直没有再提起,同事都说我幸运,遇上了好家长,躲过一劫。很久之后,我在男孩面前问起,他说:“那天,我爸爸只是问我是不是被别人故意推倒的,他说只要不是被欺负,玩耍摔倒很正常,只不过我倒霉磕掉了牙,没啥说的。我爷爷倒是说要找学校,被我们给阻止了,爸爸还说几十个孩子,老师哪能一个一个都看住呀!”我听完,却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更多了几分自责:如果当时我是个有经验的班主任,也许他就不会受罪了。
以后的很多年,每次下雪天,我就会想起那个男孩,那件事。尤其是现在家长问责教师的事时有发生,我感恩那位父亲,让初为人师的我不但没有受到责难,反而开始成长,开始从心底去爱这个职业,这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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