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

赶在本月的最后一天，我把一件拖了很久的私活交上去了。

私活是一个我的前同事给我的，我指望着它给我点额外的收入，以填补这几个月来的亏空。没有钱的日子着实让人苦恼，以前上班不用担心钱，但是的命，现在命保住了，又开始担心钱，身体逐渐好起来，钱却越来越少，任何事情总是无法做到完美自洽。

就像我呆在培训班的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面对四五个摞起来的大箱子，高过头顶，奋笔疾书地写着那件私活，来得次数多了，有些人就有些面熟，我的眼睛就时常落在某些人身上，某些人的眼睛也会落在我身上，我们都心照不宣，大家的身份都一样，也都是在干一件相同的事情，心有戚戚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也至于眼神的交流，深交是谈不上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一个木讷的人，不擅长交际。

这些面熟的人里面，有一个曾经借我充电器充电的大爷，我们此后还说过一次话，然后就是相互点点头，再然后就只剩下漠视了，因为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我们差着几十岁，他的儿子估计跟我差不了几岁。

还有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说话嗓门很粗，总是坐在第一排，面堂黝黑，扎着马尾辫子，衣服的颜色是平平淡淡的深色系，是一个被柴米油盐浸润透了女人，我们之间隔着几排的座位，她玩着手机等孩子。有一个下午，她忽然穿了一件亮红色的薄衫，是扎眼的红色，让人看一眼就不得不把眼睛移开，又忍不住被吸引着看得颜色，更吸引人的是，她的薄衫后背还开着一道口子，让肩带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给人遐想，我就把头低下去，强忍着不敢抬头。

另外一个还是女人，在这个培训班里，我是有点格格不入的，大部分是叽叽喳喳凑在一起感叹谁谁考多少分的女人，另外就是沉默地老人，坐在角落里，帆布包躺在脚边，打着瞌睡，偶尔还会被蹦蹦跳跳的孩子惊醒，然后把老花镜从头顶落下来，转一下眼睛或者脖子，又接着把头垂下去。我是为数不多的男士，按说我应该在格子间里，或者在驾驶座上，或者在疾驰的火车上，夹着公文包，拧着眉头，看着PPT，手里端着咖啡或者脱机口茶叶沫子，而此时，我还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用我的私活来糊口，补贴家用，这也是我总是低着头的一个原因。

我低着头，也成了伪装，我的眼神就从一个靠下的角度抛出，带着隐秘，我的眼神就是这样落在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女人身上。她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她的一条腿搭在另一个上，脚踝还能在小腿肚上打个圈，鬼冢虎的经典小白鞋就耷拉在翘在半空的脚上，脚后跟泛着滑腻腻的光，我盯了一会。她着实是太小个了，我对骨架小的女人总是有一种好感，从心理学角度，我觉得这也反应了我的弱小，和基于别人需求的评价，总之对小个子女人，这种天生的好感是刻在本性里，很难改了。她的脸是消瘦的，光滑没有褶皱，一个精致的小鼻子也勾画出一个微妙的弧线，嘴唇薄薄的，眼睛也是小的恰达好处，她是一个浑身瓷娃娃一样的女人，即使她说出来的话带着本地浓重的乡土气息，也像是这块土地孕育出来的带着泥土芬芳的山药蛋子。她的头发完成了一个发际高高地立在脑袋上面，就像一个鸡毛掸子，头发稀稀疏疏地旅程了位数不多的几溜，几溜之间是白色的头皮。我心里一颤，她本来在我心目中几乎完美了，但是却脱发严重，她的头发稀疏的令人心疼了。即使到了第二天，他扎了一多硕大的头花，也无法掩盖柱鬓角上隐约漏出来的白色头皮，我心态得不忍心看她了，虽然还是故意地扭一扭脖子，故作舒展禁锢的样子，她系数的头发依旧把我推回来，但是他小巧的身子又拉着我，我就只能来来回回地拉扯着。

我在接水的路上，弓着身子，侧着身子，跳到一边，躲避追逐的孩子，心里却在一遍遍嘀咕，总是不完美，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