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喜欢吃汤圆,身边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自己却说是命中注定。
“首先,我出生在元宵节,元宵节要吃汤圆,其次,我的真命天子叫汤原,这不都是老天特意安排的吗?”林洁如此解释。
在北方,汤圆是边缘食物,是花丛中的绿叶,是相框的镶边,是灵光乍现的一闪而过,听到过,见到过,也拿在手里过,却没有欲望品尝它。
饺子的地位不可动摇,冬至要吃,过年要吃,平时隔三岔五还要吃。当在江苏定居的小姨说南方过年不吃饺子吃汤圆时,林洁大声反驳:不可能,北京人吃饺子,北京是首都,其它地方怎么能和首都不一样呢?
她把这桩糗事讲出来后,不好意思地自嘲:我是不是特别没见识,像个井底的青蛙还不停地呱呱叫?汤原轻轻地揉乱她的头发,又用手指梳理好,认真地说:“不怪你,要怪就怪祖国疆域太辽阔,小汤圆。”
小汤圆是汤原对林洁的专属昵称,林洁也回赠了一个“大汤圆儿”,好友阿美说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汤圆之恋”,又甜又腻又纯洁。林洁并不否认,挽着他的手臂在林间散步,聊学习,谈八卦,议将来的时候,真的幸福极了,就如路尽头的落日光芒,温暖踏实。
高三那年,考试一场接一场,精神紧张,瓶颈难以突破,金贵的睡眠时间也无福消受。阿美说自己睡前吃一大包薯片就好,你也选一种非日常食物帮助解压。本来要买冰淇淋,可旁边的汤圆似乎被施了魔法,雪白的脸蛋上绽开美丽的笑脸,我这么可爱,不带我回家么?林洁改变了注意。
深夜里学习结束,煮上六个,有时八个,因为妈妈说好事要成双。芝麻豆沙混合在一起,吃的时候便多了一份乐趣,舀在汤勺里猜豆沙还是芝麻,一口下去舌头就揭晓答案了,芝麻馅更香更甜更滑,豆沙馅更绵更软更醇,各有千秋,没有高低之分。吃完后饱饱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了,拥着香甜入眠,一夜无梦。
汤圆伴随林洁度过了艰难岁月,用香甜抚慰焦虑的身心,助她考上心仪的大学。爸爸吐槽吃太多甜食会变笨,林洁就拿出成绩反驳:有科学道理又怎样,对我不适用。她只是后悔和汤圆相知的太晚,如此美味的食物竟被忽略那么多年,还有汤原,碰面了不知多少次,却大四才在一起。阿美说,迟了才是正好,太早了有缘无份。
林洁留在了汤原的城市,阿美说她是为爱走天涯,林洁不觉得自己勇敢,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在小小的出租房里,煮一锅汤圆,热气升腾中,烦恼随之而散。逛超市时,选择不同的口味,发誓要尝遍天下汤圆,成为名副其实的“汤圆公主”。林洁甚至想好了墓志铭,汤圆两个字足矣。汤原会笑着拍拍她的头,说陪着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汤原不再吃汤圆了,也不让林洁吃了,“再吃就真变成汤圆了!”
林洁照照镜子,称称体重,是胖了一些,当初不是你让我增肥的么?他们之间出了问题,交流越来越少,汤原玩游戏,林洁看书,散步的习惯已经没有了,倾听烦恼也没有了耐心,幸福感更是急速减少。林洁安慰自己,热恋期过了都这样吧。
直到汤原因工作需要出国提出了分手,林洁说:“我可以等你回来。”
“出国只是导火线,即使不出国也会分手的,我们的路到头了。”汤原说。
怎么就到头了呢,明明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的呀?林洁像被了主心骨,不想上班不想吃饭,躺在空空的房间里忆往昔美好,泪水涟涟。
阿美骂她不争气,煮了汤圆递到床边,“吃吧,汤圆和我陪你战高考,也能陪你渡情劫,汤原走了,汤圆一直都在。”
是啊,汤圆还在,入口却是苦涩黏腻,林洁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模糊双眼,她知道,汤圆一定是美味的,只要吃到最后。
林洁回到了爸妈身边,当初为了留在外地,大吵了几架,后来联系一直不太多。阿美说,父母那会记儿女的仇呢,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
春节的时候,家里放弃了饺子,包起了汤圆。不沾厨房的爸爸也系了围裙,坐在桌案旁调起了馅料,要做一道自创的果肉汤圆 。高三那年过春节 ,林洁提议吃汤圆,爸爸训斥了她:别矫情,按规矩来。她当时还不服气,说一定会留在过年吃汤圆的地方。
其实,北方过年也可以吃汤圆,而汤圆,也可以和汤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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