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平安里
高中的时候走读,学校离家特别远,一个在最北边,一个在最南边。每天一大早骑着电动车从这头到那头。夏天自然是舒服,空气新鲜、凉风抚面,但要是到了冬天,简直分分钟要人命。所谓“足肤皲裂而不知”。所以,每年寒冬时候,一天里最大的满足就是放学回家路上跟小伙伴阿文喝碗羊杂汤。(最大的满足不应该是上课时老师的口授心传咩)。
俩人每天五点多放学(五点多?确定是高中而不是小学?),就骑上电车飞奔羊杂铺。俩人都是穷人家孩子,也吃不起什么大餐,当时县城里连麦当劳、肯德基也没有(当然至今也没有)。
小店就在大路的边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上,立了一块已经辨别不出是白色还是灰色的牌子,木板面再风霜中已经裂了几道缝。上面漆了几个红色大字:羊杂汤、羊杂碎。
一到铺子,就招呼着老板来俩烧饼,两碗羊杂汤,多放点香菜。哪天心情好了或者兜里宽裕了,就会让老板再加五块钱羊杂。小铺只是几平米,屋里灯光昏黄,哪儿哪儿都是黑乎乎的。
长条凳上一坐,急急忙忙地先把手套摘了,双手搂着碗,啧啧啧,那可真是暖和。小心地嘬口热汤,暖流经过喉,流入胃,一瞬间就感觉整个世界从寒冬到了春天。朝着空气里哈一口大大的热气,舒坦。
店外行人寥寥、寒风呼呼直响,店内两人对坐相谈甚欢(不搞基啊)——今儿老班又罚谁操场跑圈了、今儿谁谁是不是又分手了、今儿谁谁在空间发的说说指的是谁等等。
一番指点“江山”之后,两人碰个碗,一饮而尽。香菜、蒜苗、羊杂、油汤一口不剩,俩人嘴上都是明晃晃的油。付钱,骑车,在寒风里彼此告别,风里还摇荡着“明天老时间路口见”的声音。
喝完汤的我,浑身都热和了,在寒风中前行的姿态更是少了几分猥琐,多了几分坦荡。
热汤入口,天下我有。
有天特逗,我跟他说今天你请客,他反过来也对我说今天你请客。我们以为知道对方是在说笑话,都以为对方会请客。然后两人像往常一样——烧饼加羊杂汤,结果到了买单的时候,我们都推推搡搡地让对方买单,俩人还在那互相赖皮说着“不管,你买你买”。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以后。
我:我今天是真没带钱,你付吧。
他:啊??擦,是不是真的,我也没钱啊?要不怎么会叫你请客!
我:草…
然后两个人就懵逼了。当年也没有支付宝跟微信,只能给现金。好在我们是老板的“老熟客”了,所以好心的老板答应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一起给。
我们俩才松了口气,出了门继续互相指责,然后骂骂咧咧地告了别。
再后来,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小县城。有时打电话都不免会说起那家羊杂铺,还约定着回家了就一起去。可后来寒假回家的时候再去找那家店却发现已经拆掉了,那附近也都拆得面目全非。而那种小店也很几乎难打听到搬去了哪里,甚至究竟是搬到了其他地方、还是干脆倒闭关门,我们都不得而知。
就这样,那家小店和记忆中的羊杂汤,就在我的生活里和记忆里彻底消失了。
回想那碗羊杂汤,我后来吃过很多比那个好吃几倍的食物。但我却舍不得再也见不到那家小店,好像每每路过那家店,都是路过了我的高中岁月,路过了校园时的十八岁,路过了很多个寒冬,路过了很久之前的傻呼劲儿。
一杯一盏、一茶一座,食物能承载我们很多记忆,可那些小摊总是不如生活那样长久,在很多次告别后就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我跟阿文还是会常常出去吃饭,人还是那些人,坐在一起聊的也还是那些东西,可是当时的那些记忆中的食物和场景却没了,就好像我们的很多回忆都成为空白了。
那些承载了时光与记忆的食物,今天只能用文字来怀念了。
人是当日,可惜物非当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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