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登——登——登!登——登——登——登……”音乐声的确响了,她摁掉闹钟,完成了工作日早晨的第一个固定动作。“登登——”声再次响起,她起床,放一首昨天语文课堂上学生唱的《如果有来生》,打开年久失修的浴霸对镜洗漱,冬日的早晨一下便灿如秋天的金菊。
到了学校,推开教室的门,哐当——一道阳光照进来,齐刷刷抬起的乌黑的小脑袋便有了光,她欢喜这赤金的光。走近讲台,绿得似乎能把白色羽绒服染色的一大盆平安树散发一股味道,她喜欢这股味道。她喜欢看白皙的面孔在被提问前深深呼气、吸气,那呼出的气消散之前照例要送出微弱又绵长的暖意,她喜欢看那故作镇定的紧张。窗外的风呼呼呼吹着,她喜欢看风吹,喜欢这种争先恐后地吹。后排个别黑脑袋低头弓腰,悉悉索索说着什么,她踩着低跟黑靴慢慢走近,走近——教室瞬间安静了,她喜欢这种宁静……
风凉星疏的蓝夜里,每栋高楼四四方方的窗户几乎都透着强光,淡紫,浅绿,亮黄……像金贵的宝盒不太规则地垒在大蓝布口袋里。她在灯下含笑,默默注视着:
他坐在电脑桌前,右倾着身子,摊开一份文件,开始加班。他伸长脖子,抬起下颌,一双皂荚叶大眼睛,戴着桃片厚的眼镜,只见龙眼核大的溜黑眼珠盯着电脑屏幕左右流转。他的眉头从不平展,像常年堆着历经刀风剑霜的绵延沙丘,这时更皱成了深沟凸脊的土丘。“仄仄仄——仄——仄仄——”,打字声断断续续,他扁一扁嘴,微咽喉咙,顺手端起一杯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个精光,长吁一口气,像水从喉咙流到腹部。杯子一放,他低下头翻文件,时而用笔一划,划火柴棍儿般流畅,“呼——呼——”地摩擦、摩擦——,仿佛能生出火花。他摸摸胸口,捋捋领袖,顺势滑下自己浑圆的肚子,亮声道:“哎哟——明察秋毫的人才能办案子呀!”
“我想跟你嬉戏畅游到下个世纪…”浅唱低吟的周末,她打开窗子,照进阳光千万里,动身到那不是远方的远方去。
走近南龛,流水潺潺,冬风凛凛。大大小小的佛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工匠们刻在高高的崖壁上,排列整齐。最大的佛像端坐在山岩最中间,无比的庄严,让人屏住呼吸,不敢仰望。神佛们的衣裳本是五彩的,现在只见得一抹抹淡红或淡蓝。即便如此,她却不禁有些许羡慕石头,历经上千年还遗世独立,但她不愿意成为石头。出了千佛洞,钻入曲折的密林泥路,寻得一座古寺,头发花白的女住持正佝偻着身躯轻轻击打半钟,为有功德的施主祈福,钟声悠长,空灵,让她在刹那间仿佛回到千年以前。
在寻寻觅觅之后,她找到了这座城市带给她的美好。它是求学者多汁的眼,一向勤勤恳恳地渴求着知识,偶尔也带着微笑、试探、审问、慌张、空洞、绝望;是蘑菇头瘦小个为她搬来凳子后和胖大个挤坐在一个板凳上的滑稽一幕;是明媚女子喘着气小跑时发出的细丝般的问候语,紧随着大长腿飕地飘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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