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有些潮湿的午后,坐在冰冰凉凉的窗户旁边。
空气因为下过雨的原因,没有那么多杂质,就那样子很干净的可以给人舒畅的呼吸。空气中还有些水气,因着这水气,使得空气有些水玻璃样的透明却朦胧。
她已经那样的姿势坐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首最爱听的老歌在兀自唱着,一遍又一便的给她越渐忧伤的气氛,这份子忧伤好象是自己故意要开头的,现在却又不听话的继续沉深下去,形成了一个旋涡,快要让她自己无法从里面出来了。
她是在望着自己的右手,右手摊开着,手心里放着什么东西,她脸上带着种迷惘,也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睛里面结着层水气,好象这空气,透明却朦胧。
手心里面托着的是朵枯萎的花儿!全然没有生气的花朵已经都有些腐败,花瓣上还有些丑陋的霉点。那花朵整个散发着死亡的味道,看来甚至有些面目可憎。
她看着这死亡多时的丑陋的花朵,那花还依稀可以分辨出颜色来呢:是有些粉红吧,应该还有些白色的。就好象一位老年的妇女,只有在那眼角或者是鼻子上可以看出些往日曾经的美。剩余的都是时间雕刻的痕迹,会在某个象这样子潮湿的午后,回忆往昔,只剩下那些哀怨的叹息。
她注视着手心里的花,注视着,突然,她醒过来似的眨了眼睛了。她眨了眼睛,并且把视线移开来,她望向空气中间去了,好象那透明的虚空里面有什么有形。她再去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他。
她说:“我知道花期有多长了?花期是两个月零三天!”
……他在这个有些潮湿的午后,收到一条短信。是她发过来的,这让他有些惊异。可是也淡淡的有些期许的愉快,只是那丝愉快就好象空气中的水蒸气,瞬间便消失了,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能够察觉到。
他看到那句很冷静的话,那么安静的摆在手机屏幕上。没有丝毫感情的中文简体,和其他手机上显示的任何文字一样。可是,他就那样子把这几个字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把那行字隐没为止。
两个月零三天!足够短了,短到可能还无法坚固任何感情。可是也足够长吧?长到足以养成一份习惯?他在这样子的午后,陷入到属于他的两个月零三天的回忆。
“向你讨份礼物好不好?”她偏着头望着他说,眼神俏皮而捉狭。那是他们认识第二天的晚上,依然在昨天那间有着很好喝很好喝的酸梅汤的地方,依然是坐的昨天的座位。可是两个人却不再是陌生的两个人了。
他本能的愣了片刻,然后笑着回答:“好啊,你说想要什么礼物?”说这话时,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现在,那眼睛里面有着微笑的光芒。第一眼见到她时,也是这样含笑的光芒,光芒就笔直的射向他去,让他那颗总感觉冷的心脏立时冲进股子温热来。
“我想要什么你都送吗?”刚刚认识便提出要求,而且说这样子暧昧的话,她的脸也红起来了。可是话就好象是没有从大脑里面经过的那样已经自己蹦达出来,而且他也明明听到了。她于是只好红着脸看他。
他再一愣。可是却立刻回答到:“是的,你要什么我都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爽快的答应这个未知的要求呢?何况,他们还刚刚认识一天而已。对于这个女人,他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和工作外,几乎一无所知。他的脑子应该如一贯的思维方式样做出正确的判断才对。现在呢?他是给了个什么样的承络,他自己可是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给自己留。
“呵呵……”她爽朗的笑起来。“我想要一盆花!”她很快的说出她的要求来。
“花?”他疑问的眼神看向她。
“对啊,就是花!我刚搬家,想要一盆鲜花摆在家里好看。”她自然认真的说出自己的理由。
他看着这个把这如此小小的要求说的好象很严重的女人,她的脸还因为羞怯红红的。可是这个要求实在是……他摇摇头,突然很开心的笑起来。“好啊,我答应你了,送你盆好看的花!”
“真的?”她居然不相信似的用狐疑的眼神看他。可以随便的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却又在他答应了过后如此的诚惶。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到底?他对她有着强烈的好奇,他想要去探究这个女人了,这思想使得他兴奋,并在内心充满激情。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了。
第三天,他们再度约会,这次去看电影金刚。她默默的饮泣了,为那份猩猩对爱人狂热的爱情,他注意到了,静静的握住她的手,直到电影结束。
末了,她流着眼泪对他说:“如果,这辈子有谁那样子爱我,就算真是只猩猩,我也满足了。”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可是她低着头,眼含泪花,还在用纸巾揉着鼻子,并且她的头离他的肩头是那样子近的距离。
应该只有十厘米吧?记得有礼仪课讲过,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0——45厘米之内就是属于爱侣亲密界域了。此时,在这样的亲密界域内,他看着这个坐在身旁陷入到爱情想象中的女子,突然从腹腔升起种热热的力气来,因为这热力的推动,他突然俯下头去在女人的唇上印上一个匆匆的吻。
女人的脸上没有显出更多惊谔的表情。她只是抬起头,茫然的望着这个男人,带着丝迷惑。很快地她却笑笑,对他说:“人都走完了,我们再不走还要等下一场吗?”她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有些爱开玩笑的轻松口吻。
第二天傍晚,他开车来到她的楼下。当她看到他从后座上抱出那盆娇艳欲滴,造型绝美的蝴蝶兰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花被装在一个藤筐里面,花茎长长细细的,花朵是白色和粉红两种颜色,蝴蝶兰是那样子精致的花,美的很虚幻了,可以叫人望着它出神。她接过这美丽的花儿,把它摆放在进门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她想用美丽来迎接回家的自己,这样不会再她有孤寂的感觉。因为从看到花的那一眼开始,她的心已经被塞满了。
她过了几天在又一次望着花出神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她打通了他的电话,:“花期会有多长呢?”他在电话那头愣住,真是没有问卖花人这个问题的,于是他只有回答说:“不知道!要不要帮你问问啊?”她呆了呆,然后说不用了……
这天以后他们每天都要见面。她是SOHO一族时间很自由,他却是在机关上班的人,于是她会每天在下班的时候在他的单位门口接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东西,一起逛逛街,一起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什么的。没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发生,他们就好象是默默的做了个约定一样的陪伴在对方左右而已。
这个约定是什么呢?都没有明说出来,却都很明了的在心里知道。这个约定就是,不要说以后会怎样发展,不要给对方任何负担,彼此对对方也没有任何的责任和义务可言!很奇怪不是吗?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子默默的做着,谁也不会去做让自己受伤害的事情。
这是现代人谈恋爱的方式吗?她不是很清楚,她只是知道,她从以往的感情经历中学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放自己太多的心进去。否则,受伤害的可能性会比较大。然后因为他那颇为复杂的家庭背景,她也就更加这样子认为了。他呢?受到这个女人的吸引是肯定的,可是这份子吸引可以保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子每天生活在彼此的生活里头了。他们从不会为任何事情争执,不会有丝毫的不愉快发生,他们彼此包容着对方,因为他们都想,总之,能够在一起一天就好好的过一天吧,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从来不做家务的她会帮他收拾屋子,也会帮他洗衣服,换床单什么的了。从来不迁就别人的他会迁就她的习惯和要求了。他们陪伴在对方左右,都尽量把最好的一面给对方看。应该有些觉得累吧,可是至少目前,他们乐此不疲!
情人节的前夕,他约她出来。送了巧克力给她,并且因为她的妹妹也在,还给妹妹也买了巧克力。她突然间有些感动于他的细致,在看到他拿出那条精致的手机链时,她这份感动更甚了。她刚买了款新手机,正愁没有合适的手机链可以配呢。
那晚,她温柔可人的依在他身边。心里是塞的满满的甜蜜,她从不知道有一天,一份小小的礼物也会让她快乐无比,只因为这份礼物是他送的吗?她没有去想那么多。他们都沉浸在对方带给彼此的愉悦感里了,他们现在强烈的感觉到彼此的需要,此时的两个人,都没有向以往一样去理智的分析,只是随着感觉走罢了。
然后他去了趟香港公干。她打过两次电话都没有通,于是她便没有再拨那个号码,她又开始恢复了她理性的头脑,理性是不会让她去思念和牵挂的。三天过后的一个晚上,手机上显示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地区号码,疑惑的接起来后,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了。他简单的解释了这三天他的电话没有通的原因,再和她说了几句话后便平常的挂了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她正和几个朋友在喝咖啡聊天。挂了电话后,朋友看着她打趣的说:“嘿,谁呀?看你坐了这半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会子一下回魂啦?谁这么大的本事?”
“啊?没……没有啊!”她脸已经绯红了,可是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心在乱乱的跳着,她也不自觉。她只是有些简短的思维混乱,她眼睛里面含着闪烁的光芒,她摸摸自己的脸庞,她喃喃的说着话,好象是在问朋友,也好象是在问自己:“我居然魂不守舍了吗?没有吧,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过了几天,他回来了。两个人很简单的见了面,没有什么分别后再见面的激动,只是很自然的在一起,象往常一样。他送给她礼物,是一条很别致的项链。她没有过多的惊喜,简单的收下,简单的说了谢谢。晚上,他搂着她的时候,悄悄在她的耳边问:“走了这几天,你想我吗?”她愣了愣,不知道怎样来回答,她张张嘴,正想要说什么时,他已经松开她,嘟囔了句:“睡吧,我累死了……”
她闭上嘴巴,然后看着他已经闭上眼睛的脸。那张俊秀的脸上此时看不到一丝毫的感情。她摇摇头,也便没有再想什么的睡觉了。
这以后的两周,两个人依然很平静的陪伴着对方,依然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争论。可是在两周后的那个周末晚上,两个人去郊外吃过晚饭回来的车上,他对她说了那番话。
他用很平常的语气告诉她,他以前的女朋友回来了,是要和他结婚来的。而他们两个人曾经在一起时间很长很长,后来是为点小事情闹了矛盾她才离开的。她是他家族认为的很好的结婚对象……她没有再听清楚后来他说的话,后来他还说,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受不得丝毫伤害,不象你,可以那么独立和坚强。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只是不会象现在这样子每天见面而已……
那晚,他们在他的家里住。第二天早上,他上班去了。走的时候和往常样,他吻了她的脸颊,对她说,:“宝贝,我走了……”她好象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从那个角度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人,应该是在这个角度的最后一眼吧?他突的有些不舍,可是那只是一刹那的情绪而已,对女人,他向来是保持着冷静清醒的头脑。
她又收拾了屋子,她是在中午的时候离开的。临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去到卧室,她打开衣柜,把那件兰色的格子衬衫拿出来,在这里的时候,她都是拿这件衬衣当做睡衣的。她把那件衬衣塞进包里,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两周过后的一个下雨的午后,她突然再度望着那蝴蝶兰出神。这时候她突然看到那花朵已经垂下了头,再也无有生气。她想起来什么的去找出日记,翻开那只是写着一首诗的一页。
你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你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我的亲爱
我阴郦的心灵怎禁受得了?
是凋敝的蔷薇花吧,
我怕刺扎破手指
我厌它将凋零的惨败
你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扶那花儿在胸膛——
它立时鲜活,焕发出美
的光鲜——我的亲爱
你送予我,沾了你胸的热
感了你手的血——
可我,可我象残破了翅膀的
鸽子,我怎能与你共肩去翔?
她再读了遍这首诗,再看了那日期。然后她从那天算起,到今天……于是,她给他发了条短信……
他从回忆当中清醒过来。他突然很想再见到这个给了他两个月零三天习惯的女人,于是,他给她打了电话,他约她共进晚餐,是在那家她喜欢的郊外农家菜。
他直接开车过去等她,他从来没有试过会因为想要见一个人而如此的焦躁不安。他的心绞结在一起,好象有些呼吸困难。他不停的望向门口,期待那个身影的出现。甚至,他几次走到门外的那条小路上面,那是条岔道,从大路进来都不是很明显。不断有些货车从大路上“呼呼”的过去,他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车子从大路上转进来,他的心开始有些紧张了,虽然他不知道这紧张来自哪里。
那晚,他一直没有等到她的出现。很晚了他才离开那里。他想了很多,他甚至觉得她恨他,所以故意没有赴约……
第二天一大早,他接到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端的人很冷静的告诉他,昨晚,她在一个郊外的岔路口上,被一辆货车拦腰撞上。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晚,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临死,她的手里抓着手机,拨了这个电话号码……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挂上电话,然后他麻木的坐在办公桌旁,他翻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我知道花期有多长了?花期是两个月零三天!”……
他后来还是和那个纯纯的柔弱的有着甜甜的笑容的女孩结婚了。可是从此,他再也不买蝴蝶兰了,连看到那花,他都会立刻转过头去。他的手机上,也永远保留了那条短信息!
花期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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