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黎雾在闹钟声中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已经摸到了枕边的手机，划掉了响个不停的声音。
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直到缓过那阵怅然若失的感觉。
起身洗脸换衣服化妆，踏上打工人的工作之旅。
她离开家乡小镇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两年了。
工作渐渐稳定，从一开始走哪里都得看地图，还老是迷路，到现在熟悉每一个角落，也不过是用了一个月。
家里人也对她越来越放心，除了关心日常生活外，竟然也开始关心起恋爱方面的事。
挤上早班地铁，人夹人跟面包片似的，黎雾都不用抬手握扶手。
耳机里还在放歌。
又忍不住回忆早上做的那个梦。
离大谱，她梦见自己考试不及格，得重修。
修的是小学。
一进教室，抬眼就是熟悉的面孔。
少年坐在门口，和她对视，笑得依旧张扬。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同学拍了拍肩，说她是隔壁班级的。
再一转头，少年已经去和别人讲话了。
她抱着书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又一次错过。
在梦里也错过了。
黎雾望着飞逝而过的广告牌，口罩下的嘴角无奈地扯了扯。
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
办公室已经有老师在了，她一般不踩点，但也不是最早来的那个，好在有人爱卷有人爱躺，不至于整个办公室都是卷王。
黎雾从窗户看下去刚好能看见小卖部的地方。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挽着旁边的人，排着队在闲聊。
披着校服的少年从后面拍了拍少女，说了些什么，惹来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后笑嘻嘻地跑了。
九月中旬的阳光已经冒头，透过层层树荫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中，全是青春的气息。
黎雾喜欢在学校的生活，喜欢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也喜欢看学生们在学校的生活。
要说的话，黎雾喜欢的是这片满是青春的地方。
十六岁的黎雾不像现在的社畜模样。
如果说二十六岁的黎雾是一滩平静的水，十六岁的黎雾就像是一阵风，一阵妖风。
“黎雾！走，小卖部去。”
十六岁的黎雾，最常做的事情有三件。
打瞌睡，跑小卖部，和叫叶风的少年打闹。
“给我带瓶水。”
叶风自然而然从黎雾桌上扯了几张纸随意擦了擦汗，递出去的饭卡上贴着蜡笔小新的贴画，不太符合男生的形象。
黎雾拍开卡，没理他，把桌上的抽纸塞进桌里。
起身和姐妹走了。
硬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叶风。
后桌的唐元明拍了拍叶风的肩，挑眉，“你俩吵架啦？”
叶风啧了一声，“没。”
唐元明切了一声，眯起眼，托着下巴，“少爷，这已经是黎雾第三次拒绝你的带水请求了，不出意外的话，按照以前，不需要你说，黎雾也会给你带水的，你干啥了？你俩该不会分手了吧？”
叶风：“……？？”
缓缓转头，满头问号，“我俩，分手？”
唐元明捂住嘴，一脸说漏嘴了的样子。
“卧槽，对不起我不该揭穿的，叶哥我错了。”
“……我俩没处对象。”
“嗯嗯嗯对对对。”
“……”这幅摆烂的样子真的很欠打。
叶风懒得多解释，皱着眉在想自己哪里把人惹到了。
“叶风喜欢的人不是你？”
黎雾一把捂住伍依洁的嘴，“你小点声。”
伍依洁扒开她的手，瞪大眼睛，抱着零食往回走，放低声音道，
“怎么会，我看你俩就差被喊去谈话了，还喜欢别人，你听谁说的？”
黎雾把吸管戳进酸奶，咔地一声，看的伍依洁莫名一疼。
“我看见的，就学生会的学姐，我那天就，他手机放桌上，没锁屏，我看见学姐给他发的消息了。”
“omg。”
“对啊，我也没办法问他，不然感觉像是我故意看他手机一样，我真服了，我就拉个窗帘，还能看见这个。”
“他后来咋回的？”
“我咋知道，我又没继续看，他回来的时候我趴着睡觉了。”
“这也太闹心了。”
“最闹心的就是我想问他但是这太让人误会了。”
“误会你喜欢他？”
“……你太敏感了姐姐，误会我看他手机。”
“那你就好好解释呀。”
黎雾猛吸一口酸奶，叹了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吧，你先回去，我去趟小卖部。”
伍依洁只觉得女人真难懂，“搞快点哦，下节课英语课，小心又找你茬。”
“放心，我最快了。”
伍依洁：…总觉得怪怪的。
黎雾踩着点进了教室，把手里的饮料放在叶风桌上，没说话，埋头开始做阅读题。
叶风拧开水，递给她。
黎雾：？
叶风：？不是让我帮你拧开？
黎雾：……
什么品种的大直男啊！！！
用力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怼到叶风面前。
“给你喝的！多喝点！”
叶风眯起眼睛，正准备说些什么。
“黎雾，上课不要讲话。”
英语老师姓蔡，上课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点名黎雾，让她别讲话，
据蔡老师的说法就是，这姑娘话太多了，真耽搁她的好苗子叶风了，要不是班主任那边管的松，早让他俩分开坐了，也不知道11班班主任怎么想的。
黎雾对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撇撇嘴没说话，继续做阅读。
叶风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讲什么，盯着窗外开始发呆。
要说老师偏起心来真的没个边儿。
叶风上课可以睡觉发呆做任何事，因为他是年级第一，英语科目更是稳居第一。
但黎雾不行，她英语成绩不好，只能说是很一般。
脾气还犟，老师凶她她还怼回去，像个小炸弹。
蔡老师从业多年，没遇到过几个这种不听招呼还打不弯的硬茬子。
奈何对方嘴皮子利索，上下一碰，说得她里外不是人，仿佛下一秒她就是那个虐待学生的老师，于是只能忍住，偶尔找找茬就行了。
一下课，叶风拉了拉黎雾的马尾。
“咋了啊。”
“你好几天没搭理我，我以为我犯法了呢。”
“我哪里惹到你了你和我讲呗。”
“怎么还和我冷暴力啊。”
一句又一句，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黎雾被磨的没脾气，拍开他卷着她头发玩的手指。
“没啥，生理期脾气不好。现在好了。”
“？你生理期又紊乱了？”
“？？？”
叶风摸了摸鼻子，“你上个月不是月末来的吗，这才月中。”
“……你观察得好仔细。”
“过奖。”
黎雾抬起卷好的卷子砸他肩膀上，“我谢谢你！”
叶风没躲开，笑嘻嘻道，“下午点外卖，吃啥，哥请你。”
“水煮肉片。”
“好嘞。”
黎雾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本来想问出口的话，又不知道怎么问了，摆了摆手。
“刷题。”
“你别就知道刷题，你方法都没用对。”
“你来。”
“啧，怎么还不信你叶哥，你就看你英语吧，刷了半个月题了，有长进吗？”
“……”
“还有你那个物理，上次课堂考，23分，我请问，你是在梦游吗？”
“……”
黎雾彻底不想理他了，趴桌上睡觉了。
刚梦见自己拳打叶风，就被拍醒了。
递过来的还有一张餐巾纸。
“擦擦口水。”
吸溜了一下，还真有！！！
“噗。”
叶风没忍住笑出声，把本子放到两个人中间，上面写了各科的学习计划，还都是根据黎雾的弱项来写的。
“别走神。”
叶风拍了拍黎雾的脑袋，见对方有些放空的眼神恢复了正常才开始讲。
“英语你要把单词量积累起来，最近别做题了，上课看我给你找的文章，翻译，再把单词背了，物理你把书给我从第一册开始看，我看你基础就没打好……”
黎雾心里还有的那点儿气突然就散了。
等叶风讲完后，黎雾趴桌上，歪着头，小声问道。
“我那天不小心看见你手机了。”
“我看见那个学姐给你告白来着。”
“你要早恋了吗？”
叶风也趴桌上，一只手撑着头，盯着黎雾。
少年长得很好看，眉眼间透着张扬的气息。
眼睛里带着光，看向她的时候带着笑意。
黎雾挺喜欢看他笑的，换成两年前，她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叶风会成为如今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整天都担忧叶风会不会哪天就自杀了，割腕或者吞药，再或者从楼上跳下来。
初三那一年的梦都是围绕着叶风怎么死来展开的。
“没，我忘了啥时候加的了，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就问了句你谁。”
“……”
“然后她把我删了。”
黎雾把头埋进胳膊，早该想到的，叶风的脑袋里就没有爱情。
是她肤浅了。
缓了缓，抬头解释道。
“我上次在校外看见她和另外的男孩子一起去emm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误会了，但是你没同意也好。”
“雾宝你还挺八卦啊。”
“又不是我想看见的。睡觉睡觉。”
黎雾偏过头不再讲话。
叶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女孩的后脑勺，脑袋里萦绕着奇怪的想法，大概是黎雾脑袋很圆，听说圆脑袋的女孩子都很听话，看来是谣言这一类的想法，
最后也闭着眼睛睡去。
五月的天气很调皮，前几天还阴雨绵绵，这几天又出了大太阳。
两人位置靠窗，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进来，躺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金色的银河。
黎雾大学四年下来荣获宿舍的solo冠军。
读研之前，舍友催她赶紧去找个研究生男朋友。
结果研究生班上，10个男生8个gay，还有两个听不太懂人话。
于是一直到研究生毕业，黎雾都保持着solo时间最长的记录。
伍依洁和唐明元都分了第17次手了，黎雾还没体验过一次分手。
“雾宝，我这周休假，我来找你玩。”
伍依洁一毕业就来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后来也帮了黎雾很多。
黎雾周末没课，自然是双手欢迎。
结果两人一见面，伍依洁第一句话就是。
“明元联系上叶风了。”
黎雾搅拌咖啡的手没停。
“昂。”
“昂？就一个昂？”
伍依洁吨吨吨喝掉半杯奶茶。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处对象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叶风吗，这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你不去问问怎么个情况吗？”
黎雾抬头，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平静。
“他也没有想过联系我啊。”
伍依洁也沉默了，最后叹了口气。
“那你还把自己耗在这上面这么多年，万一到头来一场空，你多亏啊。”
黎雾笑了笑，“不是因为他，确实没遇到很心动的，但凡遇到了我自己就上了，都不用你们介绍的。”
伍依洁撇嘴，“信了你的鬼话。”
“寒假作业发下来了，大家记得按时完成。”
“这也太多了！！！”
唐明元扒着叶风的椅子砸头，怒吼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寒假作业这种东西。
“黎雾。”
黎雾刚收拾好东西就听见叶风的声音。
转头看着他，“嗯？好啦我觉得我考的还行，作业我尽量认真完成好吧，叶老师！”
叶风起身，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好，好好学习，你就是下一个年级第一。”
“大哥，你甩年级第二30分，你是不是在阴阳我。”
黎雾抬手不甘示弱地捏回去。
叶风最瘦的一年就是初三那年。
清明那天晚上，十字路口出了场车祸。
一辆大卡车撞上了一辆摩托。
摩托上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
警察来得很快。
好像每一年清明都会下雨。
警察拨开撑着伞的人群，拉上警戒线。
有人拿着手机在录像。
有人站在外围踮着脚想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整个十字路口被围成了一个圈。
只除了一处。
少年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身上沾满了泥。
有伞撑在他上方，挡住了绵绵的细雨。
眼神触及之处是一片狼藉。
红色的、黑色的、黄色的。
混在一起。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万家灯火。
“哥，我妈应该在家等我，我过会得回去。”
“行，我送你。”
耳边充斥着嘈杂。
有警察朝他走来。
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
活下来的十六岁的叶风。
卡车撞过来的一瞬间，他被猛的推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再就是眼睁睁看着推自己出来的人被卷到车底下，又被拖了好几米。
青年姓许，叫许熠。
家里面只有一个奶奶。
也在两年前过世了。
叶风小时候去网吧上网的时候认识的他。
后来许熠把他当成亲弟弟宠，他也把许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一声哥一喊就是六年。
许熠恰好是清明那天生日。
后来也成为了忌日。
黎雾和叶风熟识也不是因为一个班的缘故。
许熠是她的邻居。
她性格里的野大部分是跟着许熠混出来的。
许熠离世后，如果不是叶风的状态，她常常都会觉得，许熠大概只是又出去打工了，过段时间又会带着好多吃的回来看她。
叶风依旧正常上课。
一直到许熠的葬礼上，她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发现叶风面色苍白地晕倒在现场，才发觉了不对劲。
本来就瘦的男孩子，脸颊都没了该有的肉。
黎雾天天带着两份便当，找到天台坐着的叶风，一起吃东西。
从拒绝到后来恢复。
整整一年时间。
黎雾每次来天台找叶风，都很害怕看不见人。
好在一切都好了起来。
男孩子脸上终于有点能捏的起来的肉了。
叶风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道了别。
后来黎雾就再也联系不上他。
一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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