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吃月饼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一个人-----我的外公,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五年余了。
我是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的,在我大学毕业后三四年,外公外婆都相继离世,而说来也奇怪,我每每想起的,总是外公。
外公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带着假牙的嘴总是笑咧咧地,剃着光秃秃的胡子,瘦削的脸庞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他,肯定也是个小鲜肉。
顽童的享受时光
外公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再忙的日子里,他也有着自己的乐趣。
小时候,每当仲夏的晚上,外公会搬竹床到院子里乘凉,躺下后就喊道:“娟,快来给我扇蒲扇。”这是他的固定消遣方式。
而我就有时候就故意扇起好大风,他就笑嘻嘻再叫我给他抓痒痒,还说道:“还是养外孙女好,你抓痒舒服啊,来,背上抓一抓。”
冬天在院里晒太阳,外公则会搬个小凳子,拿着挖耳勺,呼唤我道:“娟,快来干活哟”。他很爱叫我给他掏耳朵,而我每次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想,如果外公还健在的话,肯定会很喜欢现在都市里的采耳、按摩、足浴休闲。
哆啦A梦的口袋时光
外公是个会变魔术的人,不论什么时候,他的口袋总有看不完的惊喜。
农忙时有农活,农闲时串门看人打麻将打牌,外公总是最晚一个到家的,而每每,我最期待就是他归家的那刻。
因为,他总是会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好吃的给我。夏天,是桃子,是莲子,是枣子,冬天,是糖果,是饼干,是我没有吃过的零食……
他的口袋就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总有吃不完的惊喜,有的是他买得,大部分时候是他去别人家串门拿得,而他总是舍不得吃,都要带回家给我,还经常说:“快吃掉,别给你哥看见了。”
长大后,我们有吃不完的零食,想买啥都可以自己买,却没有再也没有那种惊喜和满足了。
英雄的守护时光
外公是我的大英雄,小的时候扁担一头是砖块,一头坐着我,带着我去田边玩耍。
我上高中后,每次上学都是外公骑电动车送我到车站坐车,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刮风下雨,而每次回家,为了不辛苦他,我总是自己下了车走半小时路回家。
那是夏天农忙的一个晚上,我到镇上已经7点多了,夜色渐黑,那段时间传说有不法分子在县里作案,天生胆小的我,压根就不敢独自步行回家,于是,借车站旁边人家的电话打给外公,他二话没说就说来接我。
我等啊等,等到这户人家都吃完了晚饭,等到天空漆黑如墨,等到我都快哭了外公才来,我没好气地抱怨道:“怎么没骑电动车啊,自行车这么慢,我都等你好久了。”
外公带着一腔疲惫的声音说道:“我刚到家就接到你电话,还要收稻谷,电动车没电了,只能骑自行车,自行车又没灯,我都是一路扶着车,照着手电筒来走来的。”
我默默地接过了手电筒,坐上了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热气腾腾的马路上飞舞着成千上百只虫子,在鼻孔、嘴巴、眼睛、脸上乱窜,但我的心慢慢安稳,自行车嘎吱嘎吱地缓慢往前,透过手电筒的光,我发现,外公头发已发白,他,老了。
病重的晚年时光
外公喜欢一切新鲜玩意儿,追随热潮,喜欢一切甜点美食,所以一口牙早早就掉光了,配了假牙。
2013年的中秋节,我大学刚毕业,外公因病来南昌住院,我买了滕王阁的月饼去医院看望他。
我用小刀把月饼切成四块,用叉子喂他吃,他第一次这样吃月饼,立马带着假牙嚼了起来,像个孩子样。
后来妈妈跟我说,那天他一共吃了三个月饼,我买的八个月饼两三天就吃完了,再那以后,他总是让妈妈去买月饼吃,每次都要用刀切好用叉子吃。
2016年3月,外公已进入最后的时光。我回家看望他,趴在他的床边,捧起他的手告诉他我回来了,那是一双布满了针孔和淤青,皮包骨头的手,喊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听见他不停地呻吟,我不敢多留就从卧室出来了,没成想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那年清明节,天空淅淅沥沥下着雨,外公下葬。那个时候,才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
永远的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时常想,当初我愚蠢啊,只知道忙活自己的工作,沉浸在失恋中无法自拔,也怨恨自己为啥那么穷,没给他买过啥好吃的,没买过几件衣服,没带他坐火车出去玩过。
如果现在他还在,他一定是个热爱刷抖音,视频聊天,喜欢旅游的老头儿,而我现在,有钱有闲可以实现他的北京之旅,可一切都晚了。
岁月带走了我心目中大英雄、魔法师,但带不走他对我的爱,带不走我对他的思念。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歌曲《时间都去哪儿了》
时光在走,我们在走。每当中秋,我总会想起那个在病房里,我喂他吃月饼,而妈妈和小姨站在两侧笑嘻嘻打趣他的光景。又多想,回到某年某月的夏日,给他抓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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