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美岐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冒出,等吴宣仪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她死命地按住。
“啊,你弄疼我了。”
方圆几里不见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净的小丫头,马车上的姑娘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孟美岐,领头的婆子也闻声过来,“小姑娘你是什么人?你家在附近吗?”转头又问吴宣仪,“她是你什么人?”
见孟美岐正上气不接下气,吴宣仪眼睛一转,索性挡在孟美岐前头,“她是刚刚码头卖陈皮的小贩,听到我说叶公馆多么大方豪气,就追过来,想跟着我们进公馆呢。”
见不是附近人家,婆子也就没太大兴趣,“我们叶公馆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身家要清白,父母要同意,样貌要端正…….让她改日带着爹妈上公馆来吧。”说完便又走开了。
“不是,吴宣仪你瞎说什么呢?”孟美岐百口莫辩,急得脸红,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赶了好几里路的目的,“你要么还钱,要么还陈皮,不然我告到官府去。”
见众人各自散去,吴宣仪也就不再有顾忌,转而笑眯眯地搂起孟美岐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好妹妹,姐姐现在寄人篱下,刚刚那也是生活所迫,不如这样,姐姐现在就教你解九连环?你手上还拿着不是么?”
吴宣仪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孟美岐竟看得有些出神,“啊,你说什么?”
吴宣仪哭笑不得,“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孟美岐,山支那个岐。”
“山支…..哦…..我以后在叶公馆当差,这是真话,有空来找我玩,九连环孔明锁什么的我都可以教你,就不要再生气啦。”说着上手捏了一把孟美岐的脸颊。
吴宣仪的笑容似乎有迷药,孟美岐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拿来吧,我在码头解开了它,我现在先教你组装九连环。”
孟美岐刚把第七个圆环递给吴宣仪,十多个山贼就冲出来了。
姑娘们被拉下马车时已是衣不蔽体,连几个婆子都受了侮辱。长工们干脆被抹了脖子,鲜血溅了孟美岐半张脸,若不是吴宣仪及时捂住她的嘴,俩人此时已经魂归西天。
见孟美岐忍住不作声,却流着哗哗的眼泪地望向自己,吴宣仪只好把自己冰凉的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孟美岐,示意她不要害怕。却意外地发现,孟美岐的手掌是个烫炉似的热源,给自己提供了思考的温度。
吴宣仪深呼吸了几下,确保自己足够清醒,然后贴近孟美岐的耳朵,“美岐,想活命吗?”
“山贼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我们逃不过的,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待会我们一起出去,我说什么你都跟着附和,我们就能活命。”
“都听你的。”此时此刻,孟美岐觉得吴宣仪说什么都是对的。
所有山贼都把目光转向从草丛里手牵手走出来的吴宣仪和孟美岐,
“哟,老大,这还有两个小娘儿们呢。”
“爷爷好。”吴宣仪直接拉着孟美岐给山贼老大行礼。
“我说好货都沉底呢,原来你们两个最俊的妞躲起来了,爷爷我就不客气了。”
“且慢,”吴宣仪连忙拉着孟美岐后退一步,“爷爷您出来干这一票,肯定是为了求财,要是求色耽误各位爷发财,还是那种下半辈子瘸腿都不愁的那种,就不好了。”
一听到钱,山贼们就急了,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山贼老大弄得下不去手,“兄弟们,我们把这叶老太的寿礼卖了,还愁发不了财吗?”
“那寿礼我在江口的时候就瞧过了,木是次品木,撑死也就20个大洋。”吴宣仪扯开嗓门,故意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才20大洋啊?哎呦要是我就不干了。”孟美岐也壮起胆子,用平时吆喝陈皮的大嗓门喊起来。
山贼们一时乱作一团,围着老大讨说法。20大洋,每个人才分不过两块大洋,吃上两桌饭,撒泡尿也就没影了。
“你们倒卖那个烂屏风,还不如绑架我们俩,问叶公馆拿赎金。只要我们带着寿礼平安无事回到叶家,价格随你们开,我外祖母决不还价。”吴宣仪继续说道。
孟美岐睁大双眼望向吴宣仪,想问她在说哪门子鬼话,却见吴宣仪死死盯着对面的山贼老大,无暇理会她的不解。
“啥意思?你们是叶家的外孙女?”山贼老大眼睛发光,视线转向一旁不作声的孟美岐。
孟美岐只能认命,向问话人点头,“我们母亲是叶家唯一的女儿,外祖母最挂念的就是她,要是知道她俩女儿被绑了,别说20大洋,200大洋也不在话下。”
“这个和田玉制九连环,就是上个月外祖母给我们买的。”吴宣仪举起刚刚在草丛里给孟美岐组装到一半的九连环,猛地往地下一摔,瞬间环落玉碎。“将我妹妹手中那两个玉环拿去,附在绑票信上,我外祖母就心里有数了。”说完与孟美岐四目相对。
这次孟美岐反应很快,刚收到吴宣仪的眼神信号,便举起自己的右手,“我手上这两个玉环一个刻着我的美字,一个刻着我姐姐的宣字,是外祖母专门请师傅给我们定制的,这世上独一无二。好生拿着去吧。”
“就把这两个小娘儿们带到寨里关一晚。”
“万一明天叶府不来,我们就动手。”
“那屏风还要吗?”
……
山贼们簇拥而上,围着自家老大说个不停,孟美岐隐隐约约只听见这么几句。侧过头看身边人,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屏风再不值钱也是我母亲的心意,我们姐妹俩还是要带回叶公馆的。你们可以直接让我外祖母另加20大洋。”吴宣仪突然大声插上一句。
“成,先把她俩和屏风绑回去,让秀才写信。”
“哭累了就睡会儿吧,给明天留点力气。”
孟美岐蹲在墙角哭了大半个时辰,听见吴宣仪似是而非的安慰,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撒这么多谎也不带圆的,你是真的不怕死在那些土匪的刀下啊?你想死也别扯上我啊,我爹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说到最后一句,孟美岐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想不到你撒谎还挺厉害的耶,还独一无二的玉环,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
“吴宣仪!”孟美岐被气得跳脚,“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好啦,不要生气啦。我是想说,幸亏有你配合,不然我们早就成刀下亡魂了,哪还会有现在的拌嘴。”吴宣仪看向孟美岐的眼睛,“我说真的,还好有你。”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骗他们吗?”孟美岐还是抽抽搭搭的委屈样。
“我们是假的,但寿礼是真的。”吴宣仪环顾四周,尽管无人,还是压低了声音。
孟美岐一下子从墙角凑到吴宣仪跟前,“有多真?值得用200大洋来换?”
“把大洋换成大黄鱼(金条)就差不多了。”
孟美岐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但因为双手反绑着,一下便跌倒在地,“我不信,你不过是个丫鬟,怎么可能懂有钱人家的古玩,我不信。”
“那本来是我家的东西,我眼熟,脚座上还有我小时候顽皮刻上的字。”
吴宣仪的声音很轻,甜甜的,孟美岐却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算了,以后再跟你解释,要是有以后的话。”
“刚刚的话,你敢发誓吗?”孟美岐瞥向吴宣仪,并不敢直视她。
“我发不发誓不重要,叶家人识不识货才重要。”吴宣仪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愿他们找我们这些丫鬟婆子和不入流的长工来运送屏风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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