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完答案，跟我和林柒预想得差不多。
龙焱和张阳明叶稳稳的，见到龙焱，我没有提过张紫琦，没有提起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张晗的成绩比预想得差很多，发挥失常。
我看着韩信一朝我走来。
“你去看看张晗吧，她在女厕所，我不方便进去。”我从桌子上滑下来，走出几步后问韩信一。
“你如何？”
“我还行，正常发挥。”
“那，恭喜。”
我跑着朝女厕所，张晗是个内心敏感且脆弱的人，韩信一发挥正常势必会正常报考上大学，这没什么不对。但张晗一定会害怕，她害怕两个人生活环境不一样了走不下去。她也害怕就这么报一个不怎么样的大学去就读，自己会后悔。
这两个选项，放在我面前的话，我会选择复读。就好比我知道易允考不上我考的大学，但我一定不会去报考他的大学一样。
不过这道选择出现在张晗的人生，不是我的。
厕所里没有人，只有一扇门关着。听着里面有微微的啜泣声，我蹲下来，靠着厕所门。
“张晗，我是许亦。”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说过我不擅长安慰人，极其不擅长。
“我喜欢初中的一个男同学，一见钟情的那种，看不出来吧，我竟然是坚定的一见钟情主义者。”
我小心地注意着里面的声音，她似乎在听，啜泣声在减弱。
“但是他成绩不好，我初三帮他补习，选高中的时候，我知道他考不上这所高中，选高中的时候我还是一点没犹豫填了一中。”是真的，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是我能自由选择人生和生活的唯一出路，一步都不能错。很多人会说，即使最好的高中，尖子生到哪儿都会受到老师的优待，成绩一样会好。
不，那存在风险。我不能做井底之蛙，我不能在一个不怎么样的高中当个第一名还以为自己最厉害。那样的我看不到山外的山，看不到顶尖高中的学子平时是如何学习的，顶尖的教师是如何教学的，他们的分数有多高。
这点风险我都不能承受。
“上了高中，我还给他抄笔记买试卷买习题，复印理科班的卷子给他。我一直以为我们一起在努力在进步，直到新年的时候，才知道他的成绩很不理想。”
“我面前放着一杆秤，我可以选择不那么好的学校离他近一点，也可以选择就着我的成绩去选择最好的学校。”
“你猜我犹豫过嘛？”我停住了。
“我一点都不会犹豫，报考那天我依旧会选择最好的学校。”
“许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我怕我很怕。”
“我们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生活了三年，每天的生活单调重复。而大学，丰富多彩，可以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做很多不一样的事。你怕这个是吗？”
“嗯，我知道我很幼稚，可是我犹豫我做不了决定。我也怕我就此选择一所不是理想中的大学将来的我会后悔会讨厌现在的自己。”
“那我们再想得远一些吧，将来你想做什么？”
“将来，其实我都想好了，我要去读最好的文学院成为中国最好的作家。”
“真好的梦想，如果这么好的梦想被放弃，我想这个梦想会难过。”
“张晗，我们都在期待自由丰富多元精彩的生活，但是我们不妨等一年不是吗？”
她从里面打开门，哭得眼睛红肿，我站起来发现脚麻到不行。
韩信一在门口等着，从我手中接过张晗。
“谢谢你，许亦。我也想成为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她回头微微笑对我说，真美，脸上带着泪，却美极了。
林柒他们仨站得远远的等我，很有礼貌地没有偷听。
“我东西都还没收拾好，下午我爸就来接我了。”大概知道他们仨肚子憋着什么鬼主意，我提前打消了。
“啊，我们还想约你去唱歌呢。KTV啊，好久没去了，去吧去吧许亦，我们还没一起唱过呢。”林柒开启了撒娇模式，抱着我的胳膊来来回回摇晃。
“好吧好吧，那就两个小时，只能两个小时啊。待会我爸该来了。”
第一次知道他们三个竟然都是唱歌的高手，上帝可真是不太公平。
我唱歌实在相当一般。
这个暑假适合听歌适合看电影适合去海边适合睡懒觉适合刷剧适合看漫画适合谈恋爱。
夏天的海风带着咸味儿，我们四个奔向海浪就好似奔向未来。
我第一次见到海，比我想象的更广阔。看着这片海，闭着眼睛，想象海的那边是怎样更广阔的天地，这个世界很大很美好，我现在所见不及这个世界的千万分之一。越想到这里，越想跳出牢笼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缤纷多彩。
9号收拾完东西，跟着爸爸回家。
爸爸很高兴，在酒店订了两桌饭，邀请了一家人来吃。在饭桌上我想，我是他的骄傲吧。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没有太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我终于成了他的骄傲。成了他和母亲这么辛苦劳作的慰藉。
当天晚上也收到了易允的电话。
“对不起啊，昨天考完就跟兄弟们去玩了，手机没电了，刚开机才看到你的消息。”
他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内心暖暖的。不去深究为什么一晚上没充电，没去深究为什么一整天没开机，光是听到声音就已经足够化解一切了。
“没事，考完了，当然得放肆一下。”
“许亦，我真的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他突然很正经地说。
“好。”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打开短信“上次太没礼貌了，也没正式表白。”
“没有，我也很喜欢你。”
暗恋多年，或者算明恋多年，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我想我会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凌晨三点，我才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发现他后来发了好多消息过来。
“虽然想象过很多次，但是还是好激动。”
“你睡着了吗？对不起啊，让你这么晚才睡。”
“真的好开心啊，我们明天见面吗？”
“明天我来找你吧，我们出去散步吧。”
“恨不得马上见到你。”
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四点五十二，四小时之前。
“好。”我回复他。
他始终是个温暖的人，像个大男孩一样。
我照旧起床洗漱，挑衣服的环节浪费了很多时间，是我想不到的。最后还是挑了浅绿色的上衣加超短裤和帆布鞋。
易允见到我的时候，充满了震惊。
“我从来没有见你穿成这样过。”我平时就算不是校服，也是穿着短袖长牛仔裤，确实没穿过超短裤。这身衣服还是妹妹去年暑假陪我去买的，终于派上用场了。
“嗯……我们去哪儿？”
“去喝东西吧，想带你去喝那家的凉粉，很好喝。”他站到我身边，跟我并肩同行。“我只是想说，你穿成这样很好看。”
我偏着头，看着他，微微笑着。
这个男生是我男朋友了，他帅气阳光优秀善良，是我对初恋的一切幻想。
“你怎么走路不太顺的样子？脚怎么了嘛？”在河边散步的时候，易允突然站定问我。
“鞋有点磨脚，新鞋子难免的，不碍事。”这双鞋子是妹妹送我的毕业礼物，帆布鞋，第一次穿磨脚也是正常的。
“那，嗯，我先扶你到那边的亭子里坐着。”我在亭子里坐下来，“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欸，你去干嘛？
”马上就回来了。等我一会儿。”
他穿着白T恤，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穿着小白鞋，因为跑着，头顶的头发也随着脚步一上一下的摆动着，T恤里灌起了风，这一点一滴的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个男生，出现在我的青春里，满足了我对初恋的一切幻想。我好像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他出现在我初三和高中的所有日记本里头，里面记录了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事情，记录了我对他的思念和期许。
”你去买创可贴啦？真的没事的。“易允一手拿些酒精，一手拿着面前和创可贴跑回来。
”磨脚怎么会没事，肯定特别疼，你别动。“我看着他蹲在我面前，缓缓把我的鞋子脱下。
”你看，小拇指破皮了，跟腱这里也破皮了，怎么可能会没事？“他慢慢用棉签沾着酒精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者点。“
我很不习惯这样，别说这点伤，小时候大拇指被砸掉一半，我都是自己处理的。按理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伤口真的疼，他真的温柔。
”以后别穿这双鞋了，走路多难受。“他撕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找好角度贴在伤口上。
“还疼吗？”易允抬头看着我，额头上都出现了抬头纹，连抬头纹都是帅的。
“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他又开始不正经地打趣我了。
“哪有，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你非得大惊小怪。”一定要回呛的不服输的性格。
“再小的伤，发生在你身上，都不是小事。” 从前不知道易允还是情话高手。
易允组织了同学聚会，非得带我参加，说是要向别人显摆一下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在我看来，这样的行为很幼稚，但是也就陪着他随他去了。
但，如果知道龙焱也在，我想我会考虑不去。
易允完全没有顾及我的害羞和不好意思，牵着我的手走进了订的酒店包间里。
进包间就看到龙焱坐在正对门，我抬头看着易允，他没有告诉我来的人里面有龙焱，而我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我跟易允在一起，早晚都会公开的，为什么我会怕龙焱知道呢？
后来我知道了原因。
从洗手间出来，龙焱站在外面等我。
“你们俩在一起了。”又是肯定句，又是单刀直入。
“是的。”
得到答案的龙焱心如死灰一般地垂下了眼睛。
毕业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打开了MP4。其实已经很久没用上了，只是突然想听听歌看看里面的小说。
发现里面有一段最新的音频，是龙焱的声音。
“许亦，嗯，有些话不知道怎么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其实说实话，我很害怕毕业，因为毕业后，就不可能跟你这样朝夕相处天天见面了。我这个想法很幼稚，我知道。怎么可能不毕业了，人就是被时间推着一直往前走的，我们必须得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确实是语文也学得很好的理科生，文字功底都这么强。
“我第一次在大榜上看到你的名字，就觉得很眼熟。不过当时就想，成绩这么好的人，肯定学校里的老师经常念叨。直到开学的第三天在走廊上看到你，我想起来了，不是老师念叨的，是我记忆深处的一段回忆。”
“你记得六年级的时候全市的奥数竞赛吗？但是公布名次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只是第二名。而第一名就是你。我看着名单上你的名字赫然写在一等奖那一栏，就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比我还厉害。”
所以那次参加颁奖典礼，我就很认真地看。二等奖的我等在台上，等着老师念你的名字，等着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从位子上站起来，一脸冷静没有什么表情，双手接过奖杯，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站在我旁边，合影留念。“
”那时候我觉得，也就这样吧。没什么表情，相貌平平，衣服也一般般。“
”直到高一那次见到你，我才想起来。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我就非得要去认识你，后来发现你很真诚很善良，慢慢就变成了好朋友。“
”很多次我都想跟你说，但是又不敢。只能在这里跟你说了。如果你听到了，可以给我个答复吗？“这中间有几秒钟的空白，听得到龙焱深呼吸的声音。
”许亦，我......“
我关掉了录音，假装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段话，把MP4收进纸盒子里，封存了起来。至今没有打开过。
”那你有用你的MP4吗？最近。“他强撑着问我问题。
”最近都在用手机了，MP4带回家就没打开过了。“我撒谎了，下意识就撒谎了，我希望我不知道那件事，也希望龙焱不知道我知道那件事。也许能平静一点地过去。
从那以后，整个暑假我们俩再也没有联系过。
出成绩那天，学校发了喜报，龙焱是省理科状元，即便如此，龙焱也没有出现过。而文科状元是二中的一个女生，平时的统考模拟考从来没有考过第一，是匹黑马。如此看来，考试的心态真的很重要。
龙焱没有办升学宴酒席，我办了邀请他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张阳明说他出国玩儿去了。至今我也没再追究。
那个疯狂的暑假，至今记忆深刻。在我的升学宴上，两桌同学一开始就轮流来灌酒，林柒和张晗一直在一边劝我别喝多了，张阳明也是能挡的酒帮我挡掉，能喝的帮我喝掉了。过后一直睡到晚上九点才清醒过来。
易允的升学宴上，易允不知道为什么哭得特别伤心，抱着我一直哭，他们班几个女生也在一边唱歌情歌一边偷偷哭。
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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