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笈之前是没有见过华山的。
她也着实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华山时，弘农郡就纷纷扬扬撒了一场雪。
北地的雪不同于南方那种雨雾似的蒙蒙一片，飘落下来在青石上化开冻成一层薄而亮的凝冰。她勒住马回头望过去，隐约能在风灯的晕下瞧见身后一片月白雪光里几枚深陷的清晰蹄印。
这是太元七年的腊月，不光弘农有雪，她前日从长安来，也是大雪满城。
“华山路险，这两天怕不是封山了。你多带点干粮，多穿点，别怕丑，这不是你们南边可以穿着木屐到处跑的时候。”谢景明给她收拾上山的行装时一本正经地这样嘱咐道，她到了弘农歇脚才发现这同宗姑娘给水囊里灌了满满的北地烈酒。
“你不要告诉她是我告诉你的。不然她一个八荒归元，哎呀，我们就都没有了。”
苏景渊的剑术得了幽天君真传。这件事情经由谢景明的口说出来一分嫉妒两分艳羡，剩余七分惋惜：“选定的继承人本当是她罢，武侯去后她背着雪名径自上了华山，谁都唤不回。”
“小姑娘一个人在山里住着，也是不容易。”谢云笈道。这一句倒并非是客套，她自幼长于东山，虽则习剑却是不愁生计，这一路从扬州辗转至关中也颇花了一番力气，艰难时沦落到要典当钗环的地步，方才晓得独行艰难。
她那时对于谢景明的笑而不语尚且摸不着头脑。
苏景渊还不知道有个来寻她的姑娘以为她成日独钓寒江雪。大秦丞相，清河武侯王猛过世八年，江湖上的幽天君也已经消失了八年。谢云笈从她的师门，阳天君谢安石口中听到的说法，道是九天之中北有其五，然而这五位天君到现在只剩下一位钧天君苻文玉还兢兢业业为第一代九天定下的那个天下太平的理想好好工作，剩下几个不是根本不知何许人也，就或是神隐或是消极怠工，也不知做些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对钧天君敬业精神之赞许溢于言表，以至于谢云笈要忍不住对自己这个师祖翻一回白眼。
“师祖，倘若云笈并未见欺于师父，您所谓钧天君之‘天下太平’，就是剑指江左意欲踏平我大晋？”
谢安只捻须微笑，下一着白子直接断了她的大龙。
除了输一局棋，谢云笈倒未曾从自己这一贯笑眯眯的师祖处讨到什么苦头吃。只是转天她便听说师祖同师父赌棋，嬴走一座别墅转手送给了羊昙。以及以后的以后，师父在很久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咸鱼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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