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谁是红楼梦里最忠心的丫鬟,很多人会想到袭人,不管她做过什么事,她对宝玉却是十分忠诚的,贾母将她拨给宝玉时,也是喜欢她“心地纯良,克尽职任”。
除了袭人,其实还有一个丫鬟,对主子非常忠诚,处处为主子着想,帮助主子阻挡明枪暗箭,为主子谋求终身大事,与主子既是主仆,又情同姐妹,誓与主子同进退,她就是丫鬟紫鹃。
紫鹃原来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贾母喜欢她聪敏伶俐,所以把她派给了黛玉,而事实也证明,贾母的这个安排是非常明智的。自从服侍黛玉之后,紫鹃可以说用尽了所有的心,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啼血杜鹃。
聪明伶俐
紫鹃的聪明伶俐,都表现在为黛玉的终身大事上。她曾试探宝玉,说林妹妹要回扬州,通过宝玉的反应,判断宝黛爱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以便做出判断,为促成宝黛爱情而努力。
紫鹃先是跟宝玉说了燕窝的事情,然后不留痕迹第就说到了另一个话题上,紫鹃道:“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家去,那里有这闲钱吃这个。”曹公对紫鹃的定评是“慧”,可以说非常准确,紫鹃的慧心灵性,正表现在这里。
她从一个看似极为平常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黛玉要回家的事情上去,对宝玉说“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只一句话就勾起了宝玉的心,然后逐步深入,说黛玉“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
紫鹃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看看宝玉对黛玉的情意有多深?就是要主动提出宝黛婚事,既然黛玉无父无母无兄弟,她就要为黛玉谋划终身大事。如果身边没有这样聪明伶俐的丫鬟,时时助力宝黛爱情,也许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更是无法想象。
聪明的紫鹃,为了黛玉的终身大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的,在薛姨妈薛宝钗母女来看望黛玉,薛姨妈一个玩笑说到了宝黛姻缘,而一直躲在一边听音的紫鹃,抓住了机会,立马就对薛姨妈说了一句话,紫鹃忙也跑来笑道:“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
一个“忙”字,一个“跑”字,可见紫鹃早已在留意薛家母女的一言一行,但有任何机会,绝不放过,是一个时刻都在准备着的女孩,其聪明伶俐可见一斑。
细心体贴
紫鹃的一颗心全在黛玉身上,未有片刻暂离。黛玉去看宝钗,在宝钗那里吃酒,因为下雪天冷,紫鹃就使着雪雁来给黛玉送手炉。我们且看原文:
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
黛玉身体娇弱,不耐寒凉,而紫鹃则时时留心,天一冷,就赶紧让雪雁送了手炉来,这种体贴和细心,虽然是丫鬟的本职,但紫鹃的行为,依然令人感动。
宝玉挨打后,黛玉第二次到怡红院,想去看宝玉,但她并未进去,而是“自立于花阴之下,远远的却向怡红院内望着”,这是宝玉挨打后第二天的一大早,紫鹃惦记着一大早就出去的黛玉,出来找她回去吃药,我们且看原文:
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说道:“姑娘吃药去罢,开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么相干!”紫鹃笑道:“咳嗽的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如今虽然是五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该还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有点腿酸,呆了半日,方慢慢的扶着紫鹃,回潇湘馆来。
紫鹃来找黛玉吃药,不仅仅是吃药,而是黛玉本身体弱多病,又一大早跑出来,在家等着黛玉回来吃药的紫鹃,等到开水都冷了,也没见姑娘回来,她自然心焦,于是自己出来找黛玉,却看到黛玉站在花阴之下,她如何不担心?
黛玉虽然对她没好气,但她对黛玉却依然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让寄人篱下时时自叹身世的黛玉,多少有一些安慰。脂批在这里说:闺中相怜之情,令人羡慕之至。可知,黛玉和紫鹃早已互为知己,紫鹃懂黛玉,黛玉也把紫鹃看成好姊妹。
所以,黛玉看似对紫鹃生气,其实有个人时时关心她,她的心里依然是暖的,而紫鹃也知道,黛玉不会真的生她的气,正是因为对她的信任和依靠,才会对她使性子发脾气,而紫鹃也因为真心关怀黛玉,容纳了她的所有。
知己良友
紫鹃跟黛玉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两个人却情同姐妹,她不仅把黛玉当成自己的主子,更把黛玉当成了自己的姊妹,是知己,亦是良友。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一回,紫鹃回到潇湘馆后,对黛玉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令人动容,这样的丫鬟,说是丫鬟,却如知己良朋一般,如姊妹兄弟一般,教人如何不敬爱?
紫鹃跟黛玉掏心掏肺,黛玉让她睡觉,她终于说出了为黛玉操心多年的心事:
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这样的胆识和见识,竟出自一个丫鬟之口,还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这一番话出来,谁还敢说她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她的一颗心全是为黛玉着想!直说的黛玉“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
即便是宝黛之间闹了别扭,也是紫鹃在中间帮助调解,才使得二人能够和好如初。清虚观打醮一回,宝黛闹了别扭,紫鹃明知道黛玉心中已经后悔了,但碍于一个女孩的自尊,又不能明说,更不能去俯就宝玉,所以就闷闷不乐的,于是紫鹃就说话了。
她先是说了黛玉的不是,说“若论前日之事,竟是姑娘太浮躁了些。别人不知宝玉那脾气,难道咱们也不知道的。为那玉也不是闹了一遭两遭了。”黛玉听了紫鹃的批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跟紫鹃理论起来了,可见她早已视紫鹃如姐妹。
其实,紫鹃正说中了黛玉的心事,只是黛玉不愿承认,但在她的心里,早已将紫鹃视为知己。宝玉来道歉,黛玉不让开门,紫鹃道:“姑娘又不是了。这么热天毒日头地下,晒坏了他如何使得呢!”紫鹃之所以敢忤逆黛玉之意,正是因为她早已猜中黛玉心事,嘴上说不,并非她本意,最终宝黛在她的帮助下和好如初。
紫鹃不仅在生活上照顾黛玉的饮食起居,在情感上她还是黛玉的知己姐妹,是良师益友,她的每一番热心诚意的劝说,总能猜中黛玉的心思,成为宝黛爱情的最大助推,说是丫鬟,更是知己,是良朋。
自尊自爱
细读我们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林黛玉作为红楼梦里的第一女主角,原文关于她的情节极多,但在她出现的很多场合里,我们都看不到紫鹃的身影。
按理说,紫鹃是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应该在任何场合下,都会跟在黛玉身边,照顾黛玉,但我们看到的情节恰恰相反,在很多场合,紫鹃都是“缺席”的,她的身影只出现在潇湘馆里,很少在潇湘馆之外看到她的身影,这是为什么?
我想,这正是紫鹃的聪明之处,她明知道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是这个贾府之中唯一的外姓小姐,地位再尊贵,毕竟“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所以紫鹃很懂得分寸,绝不去潇湘馆之外的地方惹是生非。
她选择远离是非,远离人群,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闹矛盾,不给黛玉留下话柄和口实。黛玉寄居在贾府,已经“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紫鹃绝不会再给黛玉找任何麻烦。
宝玉看到紫鹃穿的淡薄,就伸手向紫鹃身上摸了一摸,紫鹃赶紧就跟他挑明了“从此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混帐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还只管和小时一般行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
由此可知,紫鹃不仅自己自尊自爱,黛玉对她们也是有过要求和交代的,绝不能与宝玉狎昵,而紫鹃不仅铭记在心,也不与任何人置气玩笑,一心一意服侍黛玉,对那些争气斗狠的事情,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
我们看,宝钗的丫鬟莺儿跟贾环,跟燕儿的娘吵过架,惜春因为入画跟尤氏闹过别扭,迎春因为奶妈、丫鬟司棋跟邢夫人不愉快,探春和丫鬟侍书因为抄检大观园跟王善保家的吵过嘴,怡红院里的人更不要说了,这些人彼此之间几乎全都有过各种矛盾,而唯独潇湘馆,没有跟任何人闹过矛盾,这不能不说是紫鹃的功劳,是她自尊自爱的结果。
紫鹃的洁身自好,一如黛玉的洁身自好,从不会跟人结怨,更不会去惹是生非,她能够替黛玉看护好门庭,不让黛玉有后顾之忧,时时想着护黛玉周全,不仅仅是为了向贾母交差,更是为了黛玉对她一番真诚,而这也全了黛玉“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清白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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