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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8

2018-10-28

作者: 包包_1e54 | 来源:发表于2018-10-28 20:22 被阅读0次

    北京的冬天》(10票,作者佳枣,中文系2013级本科生,复旦诗歌图书馆第三任馆长)

    ·《乌发达伽马离开了他的海港》(10票,作者王子瓜,中文系2012级本科生,复旦诗社第39任社长)

    ·《困局者》(9票,作者杨松子,公共事业管理2012级本科生,复旦诗社核心成员)

    ╜明信片,背面是在蕉叶上拉琴的中国食人蛛

    亲爱的狂热的前任:

    我的红眼,原来是照相机作祟。

    现在已经没事。应该说,我

    本来就没事。医生是个好人。

    孩子一定不是我的。

    那天我趁着没酒,算了一下日子。

    但我确实是来戒酒的,这你不用担心。

    我很喜欢H城。在花园的柳树丛里,

    我能听见温顺的野猪吐气;

    抬头是彩色的塑料小灯,挂得很高,很亮。

    游客们大概不会喜欢这时候的南方。

    朋友跟我说过很多这里的故事,

    他难以置信的年轻的日子,

    所以我想自己并不算游客。

    在这样的城市里写东西,

    仿佛爬行动物踏入一条雨季的河。

    房东和妻子白天不在,提着黑色箱子出门。

    我不能过问他们的职业,

    合同里说。但我很愿意他们能顶着

    圆满的月亮回来,带着酒。

    我是说,看着他们喝酒,我也很高兴。

    我八点回卧室,他们九点准时熄灯,

    然后远处的寺庙才开始敲钟。

    新年倒计时,我们快了三十秒光景。

    他们的地窖是空的瀑布。垂直的沉默的洞。

    我猜他们每天将瀑布折叠整齐,带在身边。

    我写好东西,就藏在那里。我梦见过

    瀑布后面站着马。它们的瞳孔是雨前的长堤。

    我每天都往湖边走,但又要赶在天黑前回来,

    因此我从没走到过湖边,没见过石天鹅。

    城里所有的夜都是山的倒影。我的房间里

    挤满了下山的人,冒着雾气。我们像豆荚里的豌豆。

    这就是我的一天。现在,风吹着我的心,

    我是一个人。所有末班的铁路都通向我。

    春天像湿透的毯子裹着我。

    我多想成为窗的化石,比窗外的黑

    还要久远。你不必再给我写信。如果你写了,

    我会转寄给报社。他们想要,稿费不低。

    你的拿着新笔给你写完信的朋友

    ╜共谋

    手术成功,她如愿削去下颌骨

    并用两根手指观察:米白色

    在她授意之下保存于市立美术馆。

    五楼窗口的梧桐如吊灯神情枯瘦

    她贴墙倒立,口袋掉出克丽奥牌火柴

    他的打火机不在时,

    她想用这个点燃自己。

    怀表停掉了。她的日子变得

    像一些冷水澡。失眠的时候

    她听见雷声,空空洞洞

    便在水中睁大眼睛

    九四年春,孤儿们纷纷停止生长

    按考古学家的说法,罢工

    是明亮而雌性的。罢工的人

    被禁止从雾里搬运火柴

    而她动手动脚,因此在两处受罚

    再瘦下去,戒指该戴不住了。

    偶尔她闻见口中梧桐青青

    床单是一箱扁平的烟草,而她

    是他的妈妈也是他的小女儿。

    他们去看颐和园里那尊锁骨菩萨

    回程时他劝她扔掉潮湿的火柴,

    空气里像是有条河,什么也点不着

    杨絮轻轻落在停开的消防车上。

    ╜北京的冬天

    我衔着你的信终于在去年到了北京

    大河里烧开的波涛下头藏着小家碧玉

    那时我们都较现在年少

    说话间还有碎片,是砸在眼中

    转车时我受了一些苦

    住在安徽的姑妈叫我给你捎一些粽子

    你不吃瘦肉这一点我都在嘱咐里忘了说明

    但我又想到反正你是不爱吃粽子的

    我或者你,都变得将就了一些

    透着窗子我这样想,也看到了灰色的山

    不知道哪一座是你在信里让我留意的

    只好每一座都打量着

    或许是上面较小似宝塔的那一座

    跟你一样的锋利

    同时又料峭着

    青白的天空不也为你划了一道

    可我又悲伤地想着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着自己的毛病

    你责备我的那些,我需要改正的那些

    但你比父亲更宽容地原谅我

    这悲伤为何在北方来得更隆重一点

    和他们相比,我拒绝一种后现代的形式

    当我发现要传达的感知如此抽象、不可亲近

    就开始做些你不齿的事情,比如说谎

    就是这样的冬天

    于我、于你,都有些大可不必了

    不必在年少的时候

    讲出一些我要去北京看你的蠢话

    2015.3.16

    ╜乌发达伽马离开了他的海港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里尔克

    红星照我去战斗

    ——王汝俊

    黄昏为站台催眠,隐入玻璃幕后,等我

    从灵光闪烁中回来,走近骨骼玲珑的线路图,

    像一束奔放的余光撩开,城市虚掩的浴巾。

    往两侧,平淡而冗长的公路,正喧哗如夜新闻,

    转换失去语义的频道,怂恿你规则的鼾声。

    向上看,无法捕捉的卫星看穿迷雾,似乎洞明了

    你一生的条条街巷;在你前方,没有流亡的暗礁,

    也没有浪花,会从意料之左袭来,用腥咸浸透

    你久旱龟裂的袖口。你与城市,两座冰雕安放在

    奇迹凋朽的展柜里,任自己涌来,徒劳拍打着

          神经与钢铁。

    在万里无云的公交站台,你要忘记昨晚的预报,

    看我的乌发怎样,为你的沙滩引来暴雨和海浪;

    跟我踏浮桥,在万般祛魅的沥青公路,用燃眉之火

    让图纸灰飞;你要跟我登上笛声短促的小舱门,

    它夭折的桅杆会使你,象征性地晕一小会儿船;

    伴着它爵士乐的内燃机,你要用眼睛抛花,

    为着周身无法辨认的陌生星象,跳舞而且求爱。

    在起锚以后,不要分你我,往或然律的拐角里纵身;

    在你眼底,要兴起新鲜的城,要在风暴中握紧

    神灵显身的小磁石;我有肉来你有酒,把舵交还给海,

    让塞壬追赶你,为你刀刃般的旗帜演奏,生死轻盈的微颤;

    你从坟墓来,要往人间去,因为双脚沉重,你要以双眼

    高升入海,在星斗竞退的博弈里,在机械轰鸣的船舱内,

    用闪电引燃灯塔,击碎事物的裂纹,剥去层层符号皮,

    让意义无穷的暗流推动你,去绕万千岬角;在飞转之间

    街景往你脚下聚拢着,秘密迸溅的小石块,将你的脚印带回

    没有入口的博物馆,纪念新生活的大史诗;而你

    要吹响五彩的前进号角,对这终于陌生的世界轻笑,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去往下一片海,寻找更深处的黄金。

    ╜困局者

    我在底楼缠头的屋檐徐行,

    等日光杀你,杀一只猫。

    红油滴落,却不觉得香的时刻,

    你去买污渍,买仙人掌的签子。

    欲望腾空纪念币。

    卷帘门隔山打牛,

    没有美人倚在门中。

    它兀自对你笑,笑得太骚。

    它摸你衬衫下摆,

    你轻贱的口袋。

    味道从你膝盖里升起,酸哭了,

    你想起紧张,你是蓝色的。

    你想起紧张你是蓝色的,

    你紧张地筛选我你的眼睛

    把我碰坏了。

    我在底楼胶起的屋檐徐行,

    等绿茶喝你,喝那只猫。

    她早上叫中午叫晚上不叫。

    你安静极了,

    你煮大锅决明子苦荞。

    路口就要死掉了,

    窨井盖儿盖不住你的爱,

    你吃它的宝贝吃得津津有味,

    你只咽不嚼你说“太好吃了!”

    你像一匹狼。

    你像一匹狼骑着马,

    你像只月亮泡肿在水洼,

    你像个我什么咒语也不念。

    我瞄准空地,空地不断瘪下去

    不断挤,挤,挤你的影子。

    我在你顶上的屋檐徐行,

    等你坐下,坐那只猫。

    猫抖抖屁股,她以为你傻了,

    可你才不睁眼你是蓝色的。

    你舔舔爪子,你付钞票。

    双腿剪短斑马线,不够;

    凑硬币买块灿灿黄糍饭糕,不够。

    你的生活多么广阔啊,浪漫!

    你不养宠物你不做爱,

    你预约正午,还价,买菜。

    猫困了,睁着眼入梦。

    猫讲完两句打呼噜。

    你珍惜身体,左手给右手掖被子。

    今天终于,浪费了自己,

    晚安,过路人。

    第19次“贰叁零”匿名评诗会优秀诗作选录:

    吴径

    一、光

    我想我们应该相识在

    一个四角为方的盒子里

    而苦杏仁味的诗人

    向我说着“那时候你是愉快的,

    忧伤的,混沌的”,

    多么寂静,降生的时候

    你竟是无限美丽的

    我们感到家中所值得思索的

    已不超过两盘蔬菜和马桶盖子

    暴雨便开始变得悄无声息

    于是你开始怀念当时

    来到世上

    光如一块幕布覆盖大地

    而我却在这时想起波拉特

    想起我反复摘取红叶后明白

    生活没你所说的那样口无遮拦

    二、历历万乡

    年关

    我们打开门

    拿着食物,水,一本册子

    想到这个七月里

    洪流载起你我

    沉浸于睡眠,然后

    不停奔走。向沿途的人

    传达一只动物走失的消息

    一个铁皮屋子里

    植物清香已经熄灭了光

    如今我们宁愿步行着

    回到村集,而地上的喧闹

    却选择在凝视时

    一声不吭地闭上双唇

    于是开始猜测

    大约那是一只白兔

    或者两只

    携带着红色的眼睛

    三、奇妙能力

    你对我说着

    你是一个经历过沙砾的人

    可竟连植物如何选择生长

    都不曾观察

    你说天气晴朗的时候

    会看到桃树开出温暖的梨花

    汽车变成天上的胖子

    而我却整日

    在道牙上坐着,喂食

    看你度过自己笨拙的一生

    最后我的嘴

    渐渐变得不受抑制

    于是撷取,于是告诉你

    “是你,我的亲爱,

    你是个可笑的臆想症病人”

    这样的日子不分轻重

    可是多么幸运,你得以

    像个纯净的鹅卵淌过生活

    阁楼久居

    朱天歌

    这些天,我们只在厨房相见

    看守耗费精力,那就吃,无休止地吃,

    将这颗星球也吃进你的圆肚子里去。

    出于本能与惧怕,我感到饥饿时就

    咬辣椒籽,并悄悄酝酿眼泪;

    你将苦涩看了个尽,褐色渐浅。

    耗光食材后,在一片废墟之上

    享用天天特价外卖。无味,也是活着。

    不关心北京时间,将困惑也逐一咬碎。

    数墙上斑驳,向行人投递纸伞,

    一群工蚁朝九晚五,而我,高高在上的蚁皇——

    拉上窗帘。又拉开。再关。再开。

    捕捉空气,以及藏匿其中的混沌。

    恒星呵,你怎能从不疲倦?

    爬起又跌落,何时才彻底熄灭?

    龙头漏水、电灯失修、青苔生长

    他们珍重的,我静置杯中,任其生锈。

    苍穹近及咫尺,伸来树枝却被折断,

    诗意未被赞许,自由不合时宜。

    就将咀嚼声当作情话罢,至少它回荡。

    最后,我咬住某只冻紫的耳朵

    报告警官,即将进行一场谋杀。

    走走走,上学去

    廖如妍

    天气开始转热,草地上除了返青的草,

    又开始长情侣。狡猾的恋人们稍稍听到

    割草机的喘息,便撒腿就跑。

    鬼都不信的情话丢了一地,谁的根都不要吸收。

    我的肩胛骨里住了一只小猴,

    我的右脚每踩一步,他就咚地敲一下小鼓。

    小面鼓,蟒蛇皮,熟普洱味的神经节。

    从澡堂这个大观光场回来,眼睛和头发一样

    湿黏黏的。我盯着一个姑娘的屁股,

    像两枚洗去毛的四月桃。她并不能收我一分钱,

    更不能为此没收我的眼镜。

    这里奇妙得很:猫咪做神,游戏是我们。

    人们在脚本里等日出,还没等靠近就没理由再靠近了。

    风很斜,路要高,你是不是将停下了?

    别呀——只有初心还在,物是人是。

    隔世窗

    童作焉

    整个下午,雪都在燃烧。撑不开褶皱的睡眠。

    她最近频繁地梦见一些新鲜的事物,比如年久失修的锄头,

    蘸满巧克力的喜鹊。而另一边,她的丈夫站在田埂的一端

    大声呼喊。她听不清,只有在收音机里才依稀听到她的小名。

    可是好像很累,眼皮接着地平线的上沿,然后顺路带走这场风景。

    那天她去往街边购置一些小菜。半斤带泥的莲藕,

    搭配二两黑色的酸菜。路过街边的算命师顺手给剩下的两块八。

    她无意关心人世疾苦,香火也不饱人。就好像

    练习了一辈子的生活,反复折腾后还是回到了最初。

    今晚的饭菜不算丰盛,但至少酸甜苦辣都有。

    她的丈夫一直站在田埂的一端。她大声叫他的名字。

    但他没有回应,也分辨不清衣服的颜色。她就一直大声哭喊。

    前些年她住的地方有大片油菜花。她常看见白色的牛,

    卷起来像冰淇淋的云。他叫她。她笑得很开心。

    那天他给她画了一幅画,大家都说好。

    2015,2,28写;2015,3,25改

    鳏夫之歌

    钟池

    鱼在墙壁里游动。

    窗户是紧闭的画框。

    僵硬的手试图触摸额头,

    像电线杆去拧开一盏灯。

    还缺少一个女人,用以支付

    每日到来的医药费。

    傻儿子,种在地上。

    天空牵走他的

    一顶雾的帽子。

    在太阳的居所里,

    房屋像一场长达三十年的葬礼。

    而风,一个永恒的伤口,

    祖先透过草的空茎低语。

    炉膛里的柴火熄灭了,

    灰烬又温热了另一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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