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5年,南唐亡国。次年,李煜被押往汴京,度过了其人生中的最后两年零七个月。亡国后的李煜,过得凄惨,“日夕以眼泪洗面”,却也正是这两年多“阶下囚”生涯,才最终成就了其“千古词帝”之名。
有人说,李煜空有一身才华却错生在了帝王家。可如果他不是身在帝王家,经历过如此家国巨变之悲痛,深深感到人生之无常,又是否还能写出那些流传千古的经典词作呢?
恐怕是不能的。读其亡国后的词作,真的是首首泣血,每每都能感到人生最深切的悲痛与哀愁。他在这些词作中,无限追忆故国,尽情抒发着内心的悔恨、悲痛与哀愁。
回忆往昔,恍如梦一场;回到现实,其悲愁连酒都无用,只能在虚幻的梦里才得以片刻消解。所以,在这些词作里,他不断地提到梦,愁在其梦与醒中不断切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浪淘沙》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忆江南》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乌夜啼》
今天分享的这首《子夜歌》里,李煜也在着力书写梦与愁。词开头问出一句人人想问的问题,最后一句则是词人的千古一叹,读来悲愁非常。
《子夜歌》
五代·李煜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词上片开头便问:人生的愁与恨如何能免得了呢?这真是个无解的命题。古往今来,多少人困于“愁”中,愁与愁各不相同。李煜问出的是身处愁绪中的人都想问的问题。
可叹的是,有些愁可解,有些愁注定无解——一如李煜,故土皆失,无处可再埋愁。他只能寄托于虚幻的梦中,才能消解愁绪,获得片刻的解脱。可故国梦虽好,却从来容易醒,醒来更是一场空。所以他说,梦到重回故国,一觉醒来只能双泪垂落。有片刻的梦对比,看似无穷无尽的现实更难忍耐。
凭栏而望,高楼眺望,让人不由生出对故国故土的怀思。所以他在另一首词里写“独自莫凭栏”,而在这首词里写“高楼谁与上”,无人再同上高楼了。他说,我久久地记得那一个晴朗的秋天,在高楼眺望的情景。
那时的年华,那时的风光。转眼间,往事都已成空,就仿佛如梦一场。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词作上片写梦与醒,下片写昔与今,最后收于这十字一叹中,整首词读来,除了悲愁,就是一场梦与空。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李煜前半生如一场梦,亡国后却上天入地都无法有片刻免去的悲痛,只能在梦里有片刻的解脱。这是李煜的双重“梦”。
人生不称意,难免觉得如梦一场。然而往事已成空,梦也是空,终归,还是要回到现实里,活在当下。李煜没有这个机会,可不怕,我们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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